夜幕如約而至，寂靜的郡王府與繁華的街道形成鮮明的對比，下人們已經知道遲沐的病情，皆先後或主動或被動的請辭，白行羽沒有挽留他們，而是按照先前就吩咐好的報酬，與他們結算工錢，曾經有多輝煌的宅府如今就有多落魄，想必這裡不多時也會如遲府般瞬間頹敗下去。

一夜未眠，有情的人都心事重重的思索著，不知是意外先到來還是明天先到來。

天漸破曉，白逐秋百無聊賴的朝院牆外的硃紅色小門走去，如今門已遍布滄桑，不僅褪了顏色還被翠綠的爬山虎遮掩了大部分身形，若不是今日他無意間看到，怕是今後都不會有人再推開這扇門了。

院門的那邊是比郡王府更加破財的遲府，白逐秋只來過幾回，如今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池塘里的水面上漂著幾縷浮萍，頹敗的荷花已謝幕，空氣里有淡淡的腐敗氣味。走過幹枯流水上的小橋，再穿過迴廊和幾間廳堂，白逐秋看到蘇醒的遲沐站在曾經的院子里，仰望漫天星辰。

「主子，您不回房休息一下嗎？」

「不了，都睡了一天，人精神著一點也不困。」遲沐回頭，整個人看上出除了瘦的嚇人外，臉色紅潤，聲音響亮，果然與常人無異。

「哦。」白逐秋低頭看著鞋尖，話本就不多的他一如既往的讓話題冷了場。

「一切準備就緒了？」遲沐不在意台階上的灰塵，把衣擺壓在屁股下方後坐下。

「是，都按照主子的吩咐，把日子提前到明天。。哦不，今天了。」白逐秋上前幾步來到他身邊，順著他的意思在他身旁坐下。

「嗯，這樣就好，不過話說回來，我現在倒是有點擔心了，擔心萬一水木約不出肖明和該怎麼辦？畢竟我只有兩個時辰的時間了。」

「主子放心，即便今日不成功，他日屬下也會謹遵主子的遺願，殺了他。」白逐秋的眼神里透著一股執拗的認真勁，遲沐被他這幅模樣逗笑了，難道露出一副開心的表情。

「若我的遺願不是這個，那你會不會殺了他？」

「會。」白逐秋不假思索的回答，看著遲沐的眼睛繼續說道，「主子放屬下自由，屬下當用一生來回報。」

「你也用不著這樣，不過這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缺點。」遲沐淺淺笑了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走吧，時間到了。」

「是，主子。」

「對了，你跟冷梓皓是怎麼回事？你喜歡他？」遲沐突然停下腳步，問出的問題令白逐秋愣了一會兒。

「屬下。。屬下並不懂喜歡是什麼意思，屬下只是單純的不想欠他的人情罷了。」

「那我問你，你有這樣的感覺嗎？若他有危險，你會擔心會著急，甚至想奮不顧身去救他。若他受了傷，你會心痛會緊張，恨不得他的傷口轉移到自己身上。若一日不見他，就忍不住想他，所見所聽之事，都會迫不及待的跟他分享。」

「這個。。。屬下不知道，好像有又好像沒有。」白逐秋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肯定或否定的答案。

「你也別著急，等這些你都有了，就說明你喜歡上他了。」

「主子，你覺得我會喜歡上他嗎？」

「這得問你自己。」

太子府內，水木在鏡前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確定自己的表情與往常無異後，戴上手邊的面罩朝廚房走去，雖是清晨，但廚房裡的廚娘和灶夫都已經開始準備食材。

與平日里一樣，水木端了早就擺放在桌上屬於肖明和的早飯，習慣性的朝他的房間走去，一進屋，就看見他還在睡著，眼下有大好的機會可以殺了他，但水木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不能再讓任何人失望了。

還是與平常那樣，水木把他叫起來，順便心甘情願的被他吃幾口豆腐，這幾天都是如此，看來冷何弈的死令他高興壞了。

今日也不倖免，水木卻再被他的微笑和話語迷惑到腦袋昏沉，他清醒的看著面前開心到快要哼起歌來的肖明和，想像他死後的模樣，唇角就不自覺的向上揚。

「小木兒，什麼事這麼高興？讓我也樂樂。」肖明和見他臉頰浮現一抹紅暈，心情更添幾分愉悅。

「哪有什麼事，能讓殿下高興的事奴自然也高興。」水木伸手拉了拉他的衣領，將它們一一理好。

「不錯，小木兒有長進。」

水木微微一笑，他瞥見桌上還放著早飯，便催促著讓肖明和在桌邊坐下，「殿下，該吃飯了。」

「好。」肖明和用勺子舀了桌上的菜飯，再遞到水木嘴邊，將第一口早飯喂進他嘴裡。

水木裝作受寵若驚的吃下，實則心裡早已涼了大半，事到如今，肖明和居然還在懷疑自己，不過這都無所謂了，畢竟這飯里真的加了點東西。

「殿下之後可有事？奴打聽到沐郡王今日要在城外偷偷祭奠冷王爺，眼下最礙事的人死了，您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水木的唇湊近肖明和的耳朵，譏笑和愉悅都演練的恰到好處。

「想不到小木兒比我還著急。」肖明和眉眼一彎，眯著雙眼仔細打量。

「奴承認是嫉妒那位沐郡王，獨獲殿下的喜愛。」水木低著頭，肩膀不停顫抖著，看上去像是在哭實則是被噁心到想吐。

「小木兒，你跟他是不一樣的。」肖明和撫摸水木的後背，把他溫柔的攬入懷裡，「不過，我很好奇的是，你怎麼知道他要出門祭奠冷何弈的？」

水木表面上裝作吃了一驚，實則心裡已經想好對策，「請殿下恕罪，奴知道殿下喜歡他，所以花錢請乞丐偷偷留意著，沒有告知殿下，實在罪該萬死。」

「不，小木兒做的很對。」肖明和起身，「不是說他去城外祭奠了麼，那便即刻動身，想要看到那張驚恐萬分的臉的心，我已經按捺不住了。」

「是，奴這就去準備。」水木起身穿好衣服，餘光掃視樂到終於哼起歌的肖明和，眼神閃過一絲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