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次見到方哲，是他父親病逝之後的那個夏天。我隔著會議室的落地窗，看見他。

不過是個剛剛畢業的毛頭小子，雖然比起同齡人更沉著，也更沉默。但也還是個孩子。

方哲的父親比我長三四歲，是我的尊敬的前輩，也是一直以來的合作夥伴。他住院之後，我也常去看他。

每每見他，他總是憂心忡忡。擔心楚京，又擔心兒子。

楚京需要轉型，他常這樣跟我說。這幾年電子商務崛起，給傳統市場帶來很大的衝擊，它正在改變商業模式，人們的生活方式。不能隨機應變，只能被洗牌出局。

他也曾對我說起過白言，但他似乎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只是任其發展。病來如山倒，他一直未能痊癒，又或許是心結難解，三個月後，就去世了。

那段日子，方哲和丁念每天都扎在從前的楚京大樓里，那間會議室總是充滿酒精和香煙混合散發的奇怪味道。

偶爾我去看他們，他們才會跟我出去吃頓飯，丁念常調侃，說王總要常來啊，這樣我才有機會走出那間會議室。

方哲的話，一直很少。

我問什麼，就答什麼。從沒有多餘的話。

他是個隱忍的小孩兒。

但我也知道，他難過。我也從不戳破，他身邊有一個懂他的人，以後，也會遇到一個他願意開口的人。

想到這兒，我突然想到了白言，那個只聞其名的人。

後來去華大，查到白言的檔案。沒什麼特別。他也人間蒸發似的，沒留下痕跡。

我不知道讓方哲隱隱作痛的，是否還有這人。

一把年紀，我也從來沒等過誰。也沒遇到過愛得深刻的人。即使愛得深刻，可能也是那時最愛自己。

後來楚京的處境越來越好，大盜和楚京的合作也越來越來密切。

他始終還是一個人。

偶爾，我也帶他去見見女孩兒，思量許久，也會帶他去見見男孩兒。

那段時間，他總是躲著我，丁念偷偷跟我說，是我把他搞怕了。我也就放棄了。

其實我也想看看，他能等多久。

這個世界，這樣人海茫茫。相遇，不過是個意外。

我是不相信愛情的，它不過是個泡沫。

我常覺得，讓方哲等下去的，是執念，而不是愛情。

而我第一次看見白言，是大盜的酒會。丁念靠著牆，對面站著一個穿白色西裝的男孩兒，他端著一塊兒蛋糕，背對著我，和丁念講話。

我推了推眼鏡，還沒看清。方哲在我身後，拍拍我的肩膀，我便轉過身。

過了一陣，丁念要走，才將白言帶過來。

他和方哲並非很親密，但方哲掠過我看他的目光，就像空氣凝固，轉不過視線。

我覺得有些尷尬，挑了挑眉，幹脆把時間還給小輩們。

我走到遠處，回頭看了一眼。

方哲的專註，是我不曾見過的。他臉上生動的表情，也是我不曾見過的。

我突然有些動搖。

愛情，總是毫無聲息。也總是明目張膽。

我不曾遇見愛情。卻有幸，見證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