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來來回回有人進出，木門吱呀不停，有人在屋內的桌前坐下，桌上的瓷器不停響動。

佚塵從夢裡驚醒。

那個火光衝天的遙遠時光，日復一日，與他在夢境中追逐。

他睜開眼。

陸恩焦急的臉在他的眼前，尹子胥坐在桌前，似乎是鬆了口氣。

「終於醒了？還難受嗎？」尹子胥走到床前。

佚塵咽了口唾沫，張了張嘴，咳嗽兩聲，陸恩連忙將他扶起來，端了湯藥在他嘴邊。

「這是怎麼了？」佚塵聲啞，半天才說出話來。

「說來話長…」尹子胥還未講完，堯景懿便踏了進來。

「我的私人恩怨罷了，沒想，把佚公子牽扯進來，實在慚愧。」堯景懿望著佚塵青白的臉，接過話頭。

佚塵垂下頭，沒答話。

「你身體尚未痊癒，不如就在我府中修養。」堯景懿也轉開視線。

「這事，再商量不遲，我過兩日便要離開京城，有些事還沒與佚塵交代清楚。還要王爺行個方便。」尹子胥瞥了一眼堯景懿，慢慢道。

「好。你們先聊。」堯景懿沒回頭，拉了門，直徑出去了。

君影和向遙在門外，各守一邊，並不說話。

堯景懿出來後，君影便一同與堯景懿走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又是他？」佚塵抬起頭，他頭痛難解，更加不耐煩。

「有人將你誤認成他的情人，將你帶去，以此威脅他。我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是他救了你。」尹子胥對佚塵的不耐煩倒有些好笑。

佚塵移開陸恩端過來的湯藥，偏頭看尹子胥，問：「條件呢。」

「仁顧票號和去秋閣的全力配合。」尹子胥道。

佚塵皺了皺眉，他略有疑問，等著尹子胥解釋。

「袁太師非一日兩日能撼動。你我初來乍到，連接近他都很難，只能步步為營。扶持他方勢力，比起你我要在這裡重頭開始，要容易得多。」尹子胥接著道。

佚塵點點頭。

「他來去秋閣，是為押運一批東西，我叫吳雍偷偷查看了他托仁顧票號運送的東西，全是長矛和鐵盾。」尹子胥頓了頓，又道：「他絕非等閑之輩。」

佚塵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可見過覃東陽了？他怎麼說。」

「我沒有與他細談，只是匆匆見了一面。老二出了事，我不日就要回白南，順道將淮清帶回去。向遙，就隨你留在這裡。」提起寧淮清，尹子胥的語氣溫柔許多。

「好。那日後，便托你照顧他。」佚塵也鬆了眉頭。

尹子胥沒接話，沉默下來。

「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回頭了。也不能擔保全身而退。你只管保全淮清。」佚塵的嘴角勾起來。

尹子胥剛想開口，屋外傳來君影的敲門聲。

「尹公子，王爺托我來問，要不要一同用晚膳。」君影邊敲門邊問。

佚塵望了尹子胥一眼。

尹子胥朝屋外道：「即刻便來。」

佚塵咳了兩聲，掀了被子，陸恩嘆著氣扶佚塵起來。

佚塵瞥了陸恩一眼道：「你這是怎麼了，一直唉聲嘆氣的。」

「你失蹤的事，一直沒告訴他。他著急。」尹子胥站起身，走在前頭。

尹子胥這一說，陸恩的臉色就更不好。佚塵穿好衣裳和鞋，笑著拍拍陸恩的肩膀，跟在尹子胥身後走出房間。

君影在門外候著，尹子胥見他，便說：「在下有要事在身，只能負了王爺美意，先告辭了。有什麼事，王爺與佚塵細談就是。」

君影點點頭，著人帶尹子胥出王府。尹子胥回頭跟佚塵打了招呼，便走了。君影帶著佚塵到前廳。堯景懿坐在桌前，似乎已等了很久。

堯景懿見佚塵進來，抬眼朝他笑笑。佚塵沒什麼反應，在對面坐下。

「身體可好一些了？」堯景懿端起酒壺，倒了兩杯酒。

「勞您掛心，好多了。」佚塵挑了挑眉。

堯景懿點點頭，拿起筷子，「用膳吧。」

「王爺不擔心你的東西？」佚塵望著堯景懿拿筷的手。

「仁顧票號，最講究信譽。不是嗎？只要是接下的鏢，便從不會半途而廢。」堯景懿笑了笑，端起酒杯，「聽聞仁顧票號曾為懷襄押鏢，一路上劫鏢的不曾間斷，仁顧票號死傷數十人，才將那幅南征圖安全送到他手上。」

佚塵沒有否認，因為也正是這件事，讓仁顧票號名聲鶴立。

他抬眼望著堯景懿，堯景懿放下筷子，靠在木椅上，似乎正觀察自己。

「仁顧票號，卻不僅僅如此。」佚塵朝堯景懿點點頭，他輕輕撫摸木椅的扶手。

「我也正想。」堯景懿仰頭喝酒。

「那要看，王爺怎麼想。想到哪一步。」佚塵的語氣中有他自己都察覺到的誘導，不知是在麻痹他自己，還是誘惑堯景懿。

堯景懿半響，沒再開口。他微笑著，與佚塵對視，這一次，他似乎看清了那雙明媚的眼睛。

佚塵知道，自己失言了。在未了解對方時，先暴露了可能的企圖，他也沒再開口，因為已無法掩飾。

「佚公子，比我心急。」堯景懿仰起頭，雙手端在桌上。

「我們可以算殊途同歸。」佚塵偏了偏頭。

「哦？怎麼說。」堯景懿來了興趣。

佚塵吸了吸鼻子，「在下與王爺，只談眼前事。我們各取所需，無需相互了解。」

他剛說完，蹙眉揉了揉太陽穴，忽覺得又有些頭痛。

「不如明日再談。你也該好好休息。」堯景懿看著他皺起的眉。

本也沒想從佚塵這裡問出什麼，見佚塵身體又有不適，便也不再多問。

佚塵也未多言，點點頭，站起身。陸恩忙上前扶著，君影開了門，向遙見佚塵出來，便上前扶住佚塵的腰，跟著瀾王府的下人回了南廂房。

佚塵的額頭上布滿細汗，向遙扶著佚塵，只覺得他輕飄飄的，比前些日子，還要消瘦了。

「還好嗎？」向遙的這一句，從剛見面，在嘴裡包到現在，才問出口。

佚塵的臉色有些蒼白，他閉著眼，依靠著向遙，輕輕笑出聲，「還好。」

進了房間，扶著佚塵倒床上躺下，陸恩去打熱水，向遙坐在床邊，抬了幾次手，終於放在佚塵的額頭上試了試，沒有發熱，他鬆了口氣。

佚塵睜眼看他，拉了拉他的衣角，道：「過兩日請覃東陽與我見一面。」

向遙點點頭。

堯景懿看著滿桌的菜，抬眼看看對面的一副空碗筷，沒了興趣，又喝了些酒，回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