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閣離瀾王府有些距離。

向遙在前頭，騎著快馬，陸恩趕著車，君影和空竹在車內，隨佚塵一同趕往空桑閣。

君影略拉開簾，看了看道：「公子，我們快到了。」

佚塵點點頭，也轉頭望了一眼。

隔著老遠，就見著一個穿水綠色圓領袍的人，白色的立領上綉了一葉嫩綠的翠竹，他抱著雙臂，閉著眼倚靠在門框上，腳下的白色牛皮靴靴尖微翹，一塵不染。

他的側臉在一片潑墨的夜色里，如同當空的半輪皓月，柔和又輪廓分明。

他似乎在冷風中等了許久，他的眉很淡，微皺起來，似乎有些不耐煩，鼻樑挺拔，鼻尖被風吹得泛紅，嘴唇也毫無血色，略抿起來。

馬車驟停，君影牽著簾，「公子，空竹隨您同去，我在車上等您。」

佚塵點頭道：「好。」

門口那人見馬車的簾子掀起來，才側過身，睜開眼睛。

空竹忙走上前，「赫連公子，您怎麼站在風口上。」

「明日就封城，知道你們要過來。」赫連疏堂朝空竹身後睨了一眼，轉身往前走。

「哦，這位是佚公子，王爺，不便出面。」空竹說著，邊等著佚塵。

「佚？」赫連疏堂蹙眉，倏地回頭，望著佚塵。

佚塵也望著他，正往前走，不太明白赫連疏堂眉間細微的怒意。

「管歸在裡面，你帶他去吧。」赫連疏堂隨意靠在憑欄邊上，似乎有些累了。

空竹應了，帶著佚塵往裡面走。

「剛才那位是？」佚塵吸了吸鼻子問。

「是空桑閣的主人。」空竹轉頭回話。

空桑閣里幽靜得了無人氣，連燈也未點幾盞，憑欄上偶有落雪，也不見清掃，迴廊兩旁的白梅開得正好，暗香飄動，讓人心緒沉靜。

「公子，這邊請。」空竹推開面前的房門，帶佚塵往裡走。

房中的酒氣很重，幾個空酒罐東倒西歪，放在地上，滴出水，地毯打濕了一些。

管歸坐在炭火旁，他低垂著眼，散著發，瞧著燭火。

「管公子。」佚塵走到他跟前，垂頭看他。

管歸仰頭瞧了佚塵一眼，又垂下去。

他揉揉紅紅的眼眶，摸了摸臉上的胡茬，鼻樑上還有不知何時撞上的淤青，這張英武的臉，憔悴許多。

「王爺要我來問一問管公子，今夜，是否出城。」

佚塵說著，將爐火上的熱水拿起來，拿起扣在桌上的茶杯，倒了兩杯茶，在圓凳上坐下。

「出城？去哪裡？」管歸用手撐著腦袋，眯眼望著燈火。

「白南。」佚塵回答。

管歸嗤笑了一聲，轉開頭，沒有答話。

「公子可知，你父親已在獄中自裁。皇上下令，在全城搜捕公子，公子如今是朝廷要犯。公子的族人都已打入大獄。公子所愛之人，恐怕也要避嫌，擇日嫁與他人…」佚塵剛端起茶杯，還未說完。

「別說了！別說了…」管歸埋下頭，他的手在空中揮動，微微發顫。

「管公子啊，如今，可不是借酒澆愁的時候。」佚塵放下茶杯，蹲下來，「楊嚴，在白南等著公子呢。」

管歸抬起頭，紅腫的眼睛愣愣的看著佚塵，佚塵扶著他的手肘，將他帶起來。

「這位佚公子，就是他用黑山換的那位吧？」赫連疏堂靠著柱子，望著房間里的微弱的燭光。

「是。」空竹在一旁，低垂著頭，「您別多想。」

赫連疏堂撇開頭，寬大的袖口被風吹得翻覆起來，「你在這兒守著吧，困了，我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