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毅被戳中要害，怒了。

碼頭有個打魚的，人都叫他「漁王」，因為他姓王，家裡世代打魚為生，靠著祖上載下來的老手藝，每次出海都滿載而歸，「漁王」這個名字由此而來。

「漁王」有個兒子，已過而立之年，曾上京趕考，雖然名落孫山，卻也是碼頭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讀書人，人稱，「王夫子」。

封毅去求王夫子教他讀書，王夫子故作為難，說：「可以是可以，不過......」他沖封毅擠眉弄眼，右手抿了抿。

封毅不知夫子是何意，於是王夫子憤怒，以慧根欠佳不是塊讀書料為由，將封毅打發出門。誰知封毅別的沒有，就一身好力氣，夫子見趕不走，敷衍道：「你若將《三字經》一字不差全部背過，老夫就教你讀書。」

封毅高興極了，拿出一部分娶媳婦的錢買了本《三字經》，日日握在手裡。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封毅圍著一顆百年老樹念叨。

花妖倚在樹上嗑瓜子，邊磕邊往下扔瓜子殼，說：「我看那個夫子是人之初，性本貪。」

「那你就是人之初，性本賤，不，是妖之初，性本賤。」封毅還嘴道。

花妖無語，頭一次被封毅反駁，他很鬱悶。

過了幾日，有一天，夫子竟主動上門找封毅，說要教他讀書，封毅當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來到夫子家，封毅一眼便看見花妖四仰八叉躺在院子中央的躺椅上。夫子連忙上前為這位漂亮公子倒茶，點頭哈腰道：「花公子，您讓小的教的人，小的已經帶來了。上次您說小的一覺醒來就會背《孫子兵法》，小的真背過了，不知您說下次趕考，狀元之名會不會是小的的囊中之物？」

花妖把擋在臉上的荷葉移了移，露出一條縫，眨巴眨巴眼。

夫子樂壞了，一溜煙兒進屋收拾行李準備上京趕考。

花妖瞄了一眼遠處的封毅，懶洋洋地說：「小子，我現在是你太師爺爺，見了長輩理當行禮，三跪九叩，還在那站著幹什麼。」

封毅愣了，花妖挑著眉繼續道：「前幾日王大柱已經正式拜在為師門下，成為本門派第九九八十一代掌門的護法。」

定是因為上次頂嘴之事他耿耿於懷，這隻睚眥必報的花妖，第一次見他居然會覺得他好看，真是瞎了眼。

就這樣，花妖成了封毅的太師爺爺。

九月開海，碼頭漁船紛紛出海捕撈，「漁王」的船網回一船海蟹。封毅過來幫忙，一到岸邊便看見「漁王」拽著網成堆往岸上扔螃蟹，不遠處那隻花妖化成一株玫瑰扎在沙地曬太陽。

封毅眼裡閃過賊光，古人有句話叫：不知者不罪。對，不知者不罪，封毅偷笑，跑下沙地。

「漁叔，我來幫你啊。」說著，抓起成捆的螃蟹往沙地上扔，邊扔邊喊：「新鮮螃蟹便宜賣呦！」

碼頭人聞聲而來，不一會，船附近的沙地便人擠人。封毅有一身好力氣，他舉起一捆螃蟹，裡面還攙著小魚和小蝦，用力一扔，成捆的螃蟹在空中轉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然後散開，直直砸在曬太陽的花妖身上，不，是花徑上。

一隻蝦的蝦須掛在玫瑰葉子上，晶瑩透亮，無數條蝦腿撲騰著往花瓣爬，花妖化作人形，黑著臉將這隻企圖毀掉他美麗容顏的蝦扔到一邊。他死死盯著封毅，封毅背過身繼續捆螃蟹，全然無視他「太師爺爺」刀鋒般的眼神。

這是花妖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現，沒人在意他究竟是怎麼出現的，只是他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從螃蟹轉移到了他臉上。自然也被前來給爹送桂花糕的胭兒看個正著，並且一見傾心。

無心插柳柳成蔭，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封毅在心裡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