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街頭，都不及剛剛那一出熱鬧，葉平和顧雲開行走江湖多年，人見了這二位，哪個敢無理，唯獨這沈寰宇，口若利劍，給葉平扎了個體無完膚。

也就顧雲開這等好脾氣的人能受得了。

沈寰宇就坐在葉平對面，顧雲開挨著葉平。

「陽春三月，洛陽城外的桃花也該開了，雖是這等好時節，二位這樣身份的人來洛陽城應不是為了吃吃喝喝的吧？」

葉平總覺得什麼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都是帶刺的。

「長壽魚來嘍！」小斯一路吆喝著上樓，瞧見沈寰宇竟然和兩位客官坐在了一起，竟一時驚的停下了腳步。

「你上你的菜，還怕本公子吃了你不給錢不成？」

小斯應了聲放下菜餚和燒刀子，又趕緊跑了下去。

葉平倒酒，顧雲開喝茶，沈寰宇也喝茶。

「我原以為江湖上叫的出名號的大俠都會嗜酒如命呢，不曾想到顧大俠竟也愛喝茶。」沈寰宇托腮瞧著顧雲開，眸中含笑。

葉平霎時沒了喝酒的興緻。

「在下不太喜歡，不過喝也無妨。」

「本公子也不喜歡。」沈寰宇眼神一亮，一下子來了興緻，放下茶盞起身將半個身子湊了過去，「你我倒是投緣，若有什麼本公子能幫得上的，儘管開口。」

只為了一杯茶…這小公子好生有趣，也是個灑脫隨性之人。

「恩，是有一事，那在下就勞煩小公子了。」顧雲開看了看葉平。

葉平放了筷子，從懷中取出一塊錦帕來，遞給沈寰宇，說道，「你可識得此物？」

沈寰宇接過，二指捏起，只掃了一眼便交還給葉平。

葉平也嫌棄的抖了抖，重新收好。

錦緞上織了金線，可隱約有見得淺淺的挖花，配上行雲，沈寰宇學識淵博，曉得這織金錦上挖花並不是件易事，

「織金錦上挖花不是一般工匠所能達到的技藝，角落所繡的百合花朵，是蘇綉，應是出自姑蘇，手法老練，針腳細膩，用線靈活成畫，成品不出三年之內，二位若想尋這錦帕的來歷應當去姑蘇，如何來了洛陽？」

「小公子說笑了，你剛剛可說了，這挖花的工藝可比刺繡有價值的多。」顧雲開回答。

「是了，不過這手法雖然精湛，卻不成派系，不好尋的，我洛陽城內確有一人，不過他…已經過世了。」

「過世了？」葉平詫異。

「人終有一死，你沒見過？」

「我如何沒見過，江湖腥風血雨…」

葉平話還沒說完便被沈寰宇打斷，「你既然知曉又何必如此詫異？」

見他吃癟，顧雲開忍笑，葉平只好狠瞪他一眼，用手肘暗暗懟了顧雲開一下，繼續吃飯。

顧雲開只好端正起來，「我想沈公子要說的應當不止這些。」

沈寰宇正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就瞧見樓下又出了熱鬧，顧雲開和葉平也循聲望去。

原是家丁滿大街尋自家的二公子。

顧雲開看了沈寰宇一眼，正瞧見他面露難色，想必這群人要找的正是他。

沈寰宇一抬眸，正對上顧雲開的雙眼，頓時計上心頭。

「看二位應該是剛進洛陽城，還沒落腳吧，不如到我家中小住幾日，也好幫二位尋找線索。」

葉平格外的不願。

顧雲開正思索他又有何精怪，話一出口，便心下明了。

原來是想拿他二人當個擋箭牌，好應付一下不好應付的人。

「也好。」顧雲開無視葉平極不情願的眼神，點頭應下。

葉平自我思過了一下，似乎過於和個孩子一般見識了，想來洛陽沈家家大業大，住起來定是舒坦，若是拒絕了，不但駁了沈家的面子，傳出去堂堂一武林盟主，欺負孩子，成什麼樣子？

沈寰宇好歹還頂了個『江湖才子榜榜首』之名。

那跑堂的小斯端著未上齊的菜餚再上了摟來，恭恭敬敬立在一旁開口道，「二公子，您家的家丁…進來了，您看看是不是…」

「恩，你下去打發他們門口侯著，就說本公子和友人吃了飯自然會回去，且等著吧。」

「是，是。」

這個洛陽沈家和沈寰宇，他二人早有耳聞。

洛陽沈家經商，打從老太爺那一輩就經營著玉器生意，祖孫三輩，產業越做越大，傳到這一輩，生意已經從玉器擴展到篆刻，古玩，香料，藥材上，近兩年更是做起了皇商，其家主正是沈寰宇的兄長沈寰瓊，此人天生異相，常蒙面示人，沈家的前任家主沈忻鉞只覺得有失顏面，故而又生了沈寰宇。

可笑沈寰宇天賦異稟，自幼便有過目不忘之能，更是無心經商，這才被送去京城讀書。

沈家所有的生意便落在了沈寰瓊一人身上，沈忻鉞過世後，沈寰宇也從京城搬回洛陽居住，只因曾在文壇詩會上將當今狀元郎比將下去，才得了『榜首』這一名頭。

這隻是眾人皆知的事，卻不知飽讀天下詩書的沈公子，竟也會些功夫。

酒足飯飽，沈寰宇帶著這二人和一眾家丁，浩浩蕩蕩回了沈府。

沈寰瓊早就在門口相迎，這是沈寰瓊的待客之禮，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怠慢了客人，疏忽了禮數。

葉平和顧雲開本不是拘禮之人，但是見沈寰瓊這般重視，也只好拘謹起來。

「你凈整一些虛禮有何用？」沈寰宇不吃他那一套，大步跨進門內，甩開了摺扇，往院內走。

沈寰瓊搖搖頭，「二位見笑了。」

「無妨，小公子灑脫不羈，惹人歡喜。」

葉平白了顧雲開一眼，心道沒人稀罕這小子。

「我帶他二人去客房，你去備一些好酒好菜！」沈寰宇一回身，用摺扇指了指門口的沈寰瓊。

沈寰宇當著外人的面，真是一點都不給他這個家主留面子，呼來喝去，也不知誰是當家人。

沈寰瓊似乎也不在意，直將他們請了進去，當真去吩咐嚇人忙著準備飯菜了。

顧雲開想說不用，被極其不耐煩的沈寰宇拉了手腕就往內院走。

沈府三進三出，沒有顧雲開想像的那樣大， 就是走廊亭角多了些，七拐八拐，沿途風景變化無窮，水塘綠植，假山秀水，三兩婢女並排而行，瞧見沈寰宇走來，欠身行禮，喚聲『公子』。

「便是這裡了。」沈寰宇停下腳步，推開房門，側身讓二人進來，「客房常有兄長生意場上的朋友居住，本公子嫌不幹凈，這裡是小院，平日清凈，我想二位應會喜歡。」

這可說著了，葉平和顧雲開還真挺喜歡。

房間打掃得幹幹凈凈，二人撩袍入座後，便有婢女前來上茶。

看這丫頭從持壺到奉茶，應是調教許久才能如此熟練，葉平吞了口口水，一時不知如何接過，還是學著顧雲開的樣子端去過來，連忙放在桌上，不再動它一下。

講究人就是講究人，

「小壺茶法。」顧雲開笑吟吟的說道。

沈寰宇正要開口回話，就從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呼吸急促，臨近門口時，開口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公子，您，您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