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停了腳步，已經是『月上柳梢頭』，只是人約在了墳地，全然沒了那動人心魂氛圍。

陰風陣陣，只有森森的寒意。

沈寰宇伸手拿過葉平手中的火摺子，俯下身來，細細的火苗映在冰冷的石碑上，借著火光，顧雲開看清了石碑上的字。

唐元白的墓。

「我們一時半會尋不到程遠，許玲玲和唐天寶又一無所知，如今最後的線索，就是唐元白的墓了。」沈寰宇說道，繞著墳頭走了一圈，還抬腳踩了踩周圍的土地。

顧雲開也跟上前，蹲下身來，沈寰宇將火摺子拿給他，也蹲下身湊近了瞧看。

葉平四下張望，搓了搓冒冷汗的身體。

他堂堂一個武林盟主，竟深夜扒人家墳圈子來了。

顧雲開抬頭，正對上沈寰宇的目光，借著火光，他目光炯炯，亮而有神，有些熾熱。

沈寰宇突然笑了笑，對他點點頭，然後站起身來，抖了抖衣襟。

顧雲開也站起身來，後退兩步。

沈寰宇運足了內力，由丹田而上，順著經脈將內力匯聚在了掌心，只聽「轟」的一聲，那墳墓炸將開來。

嚇了葉平一跳。

「你…你竟然做出此等有損陰德之事！」葉平怒斥道。

「你好好看看。」沈寰宇拍拍手。

顧雲開將火摺子交給葉平。

葉平蹙眉，稍微有些為難，他看了一眼顧雲開，發現他竟然神色如常。

於是挪著腳步，一點點將身子湊了過去。

「空的？」

「瞧你剛剛那副模樣，本公子真是後悔沒一腳把你踹下去。」

「你！我，我膽子挺大的…」葉平有些底氣不足。

「不是空的。」顧雲開忽然開口說道，縱身一躍，跳進了那口棺材中，俯下身子，拿出一塊手帕，沾了沾底上的透明水漬，湊在鼻前。

沈寰宇好奇，也縱身跳了下去，湊近輕嗅。

距離近的可以呼吸交錯，距離近的可以亂了心神。

顧雲開只好讓步，將手帕遞給了他。

「化屍水？」沈寰宇開口問道。

「這你都知道？」葉平驚訝。

「若連這都不知，如何配得上這個『榜首』之位？」沈寰宇反問，將手帕還給了顧雲開，繼續說道，「可我並不知這東西哪裡來的。」

「我們先回去，從長計議。」顧雲開說道。

「好，葉盟主，勞煩您將這裡收拾一下了。」沈寰宇眯眼笑笑，正是頑皮的少年模樣。

「喂，人家祖墳是你炸得！」

葉平不滿。

「可是心疼的是你啊！葉盟主若是覺得無妨，那我們這就回去，想來也有半日未曾進食，啊…餓了…」

沈寰宇總有他的歪門道理。

葉平和顧雲開只好一起，將土填了回去，而沈寰宇正毫無顧忌的坐在人家墓碑上，悠哉的晃悠著兩條腿，口中哼著小調。

他是斷然不會做這種臟活累活的。

「小公子內力不俗。」顧雲開一邊忙活著，一邊開口詢問。

「我在京城長大，確實和當今太子殿下關係不錯，故而佔了點光，皇家的師父也並不只有花拳繡腿的。」

沈寰宇回答道，從墓碑上跳了下來，繞至顧雲開面前，湊近。

「顧大俠，本公子生的如何？能否令人神魂顛倒？」

顧雲開直起身子，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他這樣貌，若是為女子，定然迷倒眾生，若是男子，卻也過於秀氣了些。

「恩？」沈寰宇含笑不依不撓。

「沈寰宇，你好看，死了！」葉平瞥他一眼說道。

葉平此話正化解了顧雲開的危機。

沈寰宇隨即僵直了身體，一吐舌頭，裝作殭屍，跳向葉平。

「我去，沈二公子你…」葉平扶額。

少年正有的意氣風發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顧雲開搖搖頭，拍拍手上和身上的泥土，「好了，回去了。」

「是是是，這地方太慎人了。」

葉平一下子鬆了口氣，大跨步往前走，沈寰宇在中間，顧雲開斷後。

「先前還說要先送本公子回府，如今怎麼樣，若是再晚一些，恐怕連化屍水這線索都要斷了。」沈寰宇那葉平打趣兒道。

葉平舉著火摺子前行，聽他這話下意識回頭想要反駁，誰知腳下一滑，跌坐下去，手要撐地站起身，卻觸碰到什麼涼軟東西。

「人，屍體？」

葉平驚呼道。

沈寰宇眨眨眼睛，全然沒有要拉他起來的意思，和顧雲開一起蹲下來查看驚到葉平的東西。

確實是個人，。

手骨節分明，是個男人。顧雲開試探的將手指放在了這人的手腕處，還有微弱的跳動。連忙點了幾個周身大穴，這才將男子的一口氣提上來。

「人，人…」男子聲音喑啞，手臂顫巍巍抬起來，指了指一行人過來的方向，又失了力氣，垂了下去，頭一歪昏厥了。

沈寰宇摺扇掩面，十分嫌棄。

「沈二公子，可否將人先帶回去？」顧雲開問道。

沈寰宇悶悶的「恩」了一聲。

葉平將人抱起來，扛在了身上。

這人灰頭土臉，顴骨有些凹陷，一看就是許久不曾好好進食，缺少調養，身形消瘦，葉平背著他都覺得硌得慌。

很輕，背他回去完全不是事兒。

葉平將心思放在了此人之上，全然沒意識到沈寰宇的不悅。

只有顧雲開將他的微蹙的眉頭盡收眼底，他笑了笑，只覺得沈寰宇率性純真，將情緒全然擺在了臉上。

他定然不會是個心機深沉之人。

洛陽的夜晚，一如文人墨客筆下的絕美文字，浪漫而富有詩意，也如少女豆蔻年華，熱情美好富有活力。

這美景沈寰宇瞧了許久，自然沒將其放在眼中，內心則還在為『撿回來了個髒兮兮的玩意』之事耿耿於懷，以至於跨步進門時被朱紅門檻絆了一跤。

顧雲開沒有去扶，因為沈寰瓊正巧在門口，接住了他。

沈寰瓊看見了葉平身上的人，面色如常。

「叫兩個丫頭來照顧這個…人，另外吩咐廚子給我做些晚飯，我先回房換身衣服。」

沈寰宇說道，從兄長的懷中掙扎出來。

「好。」沈寰瓊點點頭，吩咐下人去忙活了。

葉平將帶回來的人放在了小院空著的客房中，時隔不久便有兩位小斯端著臉盆和毛巾進來。

「二位貴客，晚飯已備好，這裡交給我們就好。」

「好。」顧雲開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