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身形不算太高大，長相不算太出眾，氣質不算太出挑。

就是這位樊老闆。

他走上去去，張開雙臂，要給謝安一個大大的擁抱。

謝安下意識的往後一躲，挪開了身子，讓這位樊老闆撲了個空，而且栽倒在了沙發上。

「老白沒你這樣的啊！」

謝安微微一笑，又躲遠了一些，「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樊老闆一看周圍這人來人往嘈雜的環境，點點頭想想也是，便直起了身子整了整衣襟，畢恭畢敬的抬起了手，「走吧大美人，去我辦公室談。」

「…你這個老流氓，死臭不要臉的。」

樊老闆爽朗的笑了兩聲，引領謝安走到了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

有些日式的布局和裝修，橫開的內門，軟軟的榻榻米，吊頂的燈也是拉拽式的，燈光暈黃，舒適又放鬆。

老樊支起了小幾當酒桌，開了兩瓶啤酒，「別說話，都在酒里，先幹為敬。」

謝安也只好一飲而盡了。

原本喝酒就不是什麼難事。

「你說我們多久沒聚聚了？」

「不久，五六十年。」

「那是不久。」老樊往後一仰身，攤在了榻榻米上，「你來我有點小開心，有點小感動，不是為了公事吧？」

謝安又開了一瓶啤酒，搖搖頭，「不是，我打算在這兒住三五天。」

「恩？」

「我員工在這兒。」

「你員工？你不是說…難道你找到了？」

謝安輕輕的【恩】了一聲，又喝了一小口啤酒，「還沒確認，八九不離十吧。」

「要真是那小子。也是個命苦的主，世世橫死，活不過三十歲。」

老樊這話說的，謝安實在不知道怎麼給他往下接。

「哎你啥時候給我帶回來看看唄！在地府簽合同不就跟結婚證是一樣一樣的麼，哈哈哈哈哈。」

「滾蛋！」

謝安恍惚。

這個玩意到底哪兒好了？

他甚至懷疑自己一千八百年前是鬼上身才會為了這個王八羔子頭懸南石橋自縊而死的。

等會，今年是一千五還是一千八來著…算了，也就查三百多歲吧，無所謂。

謝安的真相就是個弔死鬼，舌頭長長的這點很不好看。

「老樊，你關於生前的記憶還剩多少，有沒有再想起來一些？」

「沒有啊。」老樊回答的很幹脆，「還是那點東西，連爹媽是誰都不知道了，衙門裡，一群臉都看不清的人湊一圈喝酒，你老七我老八，然後咱倆出門辦差，半路下雨，你回去拿傘，我在南石橋旁的亭子里避雨等你，等著等著睡著了，醒來我他娘的就死了。」

「南石橋發洪水，把你淹死了，我取傘回來發現你死了，太自責，也在南石橋弔死了。」謝安嘆了口氣，「我以為你為了等我不畏死亡，結果你居然只是睡著了跑不了？一腔情誼餵了狗。」

老樊幹笑了兩聲，「別光喝酒啊來我叫兩個菜，你把你的炁收一收，我這兒有兩個剛剛化形的小妖精，你別給人嚇著！」

謝安掐訣念咒，將自己周身鬼炁收了起來，老樊叫樓下送了幾個小菜上來，火腿腸黃瓜小鹹菜，土豆米，都是下酒的必備。

謝安忽然想起來了什麼，開口問道，「老樊，你入職比我早，聽沒聽過一個庇世道人？」

「沒有，從來沒聽過這號人物，不然我抽空給你查一查吧。」

「麻煩了。」

「嘿咱們兄弟你客氣啥呢。」

淹死在南石橋的水鬼黑無常，就是這麼個直不楞登的豪爽性子，一千五百還是八百多年了，沒有絲毫的變化。

活著的時候，謝安比較輕薄，反而是這個二愣子更討人喜歡一些。

老樊看他一個勁兒的愣著出神，於是問他，「你想什麼呢？」

謝安搖了搖頭。

我行過千山，踏過萬水，在炎炎夏日，在冰天雪地，跨過千難萬險，趟過時間的長河，只為了走到你的身邊。

老樊問道，「那小子有什麼好的？」

謝安回答。「沒有，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有著人類所有的劣根。」

老樊又問。「那你為什麼還要找他？」

謝安回答，「因為…太沒有意思了。」

「來，說說你的心路歷程。」老樊拿起一瓶喝幹凈的啤酒瓶，戳到了謝安面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滾蛋。」

「行吧。」老樊只好放下了酒瓶子，「其實你也可以和我一起的。」

「我和你一起一千多年了，煩。」

「太傷心了，喝酒吧。」

這家溫泉館的業績一看就很好，尤其是逢年過節的，這裡變成了旅遊勝地，財源滾滾擋都擋不住，

謝安想要不然把自己的酒店拆了，也改成一個溫泉得了？

他沒有什麼經商的腦子，於是也只能想想。

「啊對了，我前一陣子叫你過來是抓鬼的。」

謝安拿著酒瓶，十分驚奇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可別鬧。」

「沒有，這個鬼呢我是想抓，但是抓不了啊！」

「你可別鬧。」謝安又說了一遍。

「那是色鬼，上了些年頭的，戾氣重長的又好看，我下不去手，現在成天晚上亂跑呀，就怕搞出人命。」

謝安灌了一口啤酒，懶洋洋的檢討，「黑白無常的臉都給你丟沒了。」

「沒錯啊，誰說不是呢！所以老白…大美人兒，你得幫我！我樊八爺被美色所誘惑抓不到一隻女鬼，傳出去成什麼樣子！我還混不混啦！」

「同行的恥笑在向你招手。」謝安回答。

「你得幫我。」

「幫，說說什麼特徵吧，女的？」

老樊搖了搖頭，「不知道，時男時女，它已經會化形了。」

「平時在哪兒出沒？」

「人多的地方尋找目標，街頭小巷子里野戰下手。」

「那都找什麼樣的下手？」

老樊砸吧砸吧嘴，眯眼瞅著謝安舔了舔嘴角，「又漂亮又騷的，向你這樣的他估計就很喜歡。」

謝安抄過一旁喝空的啤酒瓶子砸了過去，「滾蛋你罵誰呢！你就是那色鬼吧！」

老樊笑了笑，神情立馬變得很正經，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起這件事來，約莫是一個長的十分漂亮的鬼，每天晚上幻化成不同的樣子，和不同的人約會，常常出沒在酒吧夜店等社交場所，興緻來了就來一發啥事兒沒有，不開心的時候會吃掉對方的心肝。

「行吧，今天晚上我們去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