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便是如此對待本將軍的嗎？」滎暉的聲音陰沉得彷彿不屬於人間。

雨娘大吃一驚：「將軍……」

「說，這麼晚你幹什麼去了？」滎暉看雨娘穿著一身夜行服，腳邊有泥印，再估算了時間便知道她此行多半出了城。

「將軍，妾身……」雨娘看了一眼這個在兩年前義無反顧娶她的男子，心中愴然。

「你說是不說？」滎暉的聲音之中出現難見的狠毒。

雨娘知道事情敗露，自己和將軍的情誼怕是也走到盡頭，這些年的委曲求全都付之東流，不禁凄然一笑，死死咬碎了後牙。

滎暉一看情形不妙，抬手擰住雨娘的下巴，只看到她口裡滿是鮮血。雨娘身子立馬軟軟地倒在將軍懷中，七竅流血，喃喃道：「將軍，妾身……妾身是，是……」竟未說罷，便一命嗚呼。

滎暉冷冷一笑，把雨娘的屍體扔在地上，在她身上搜出一張寫滿不名語言的絹紙。這怪異的字形令滎暉心中一震，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他仔細收好了絹紙，大步走出東堂，朝巡邏的衛士喊：「把柳副官給我叫過來！」

沒有多久，柳副官就來了。

「雨娘死在房裡，她是細作，你仔細把她的事查清楚，這件事不能對外聲張，只說她病了，不能見人。」滎暉一臉陰雲，「你再派人去通知田勝，叫他仔細搜查城裡城外，看見可疑之人一律捉拿！但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可打草驚蛇。而且，你派些可靠的人盯著王府的商影姑娘，但千萬不可驚動親王。」

柳副官睡得好好的被叫過來有些暈暈乎乎，但一聽到雨娘已死這一點便打起了百分的精神。儘管摸不透將軍話里的意思，但只要照著將軍的話來做應該出不了錯。

「是，屬下立馬去辦。」

滎暉擺了擺手，嘆了口氣，便沉著步子回房。

睡了好些時候，就聽到雞鳴，但周圍仍是黑暗。

滎暉心煩意亂地起身，細細想了想昨夜發生的事，再想想明凰公主的提點，知道這些事情里有貓膩。他要的答案與他自已有關，與一個重要的日子有關。

誰都知道他滎十一是七月十一出生。但他出生沒多久，他生母就死了，府中原來的僕人除了老夫人身邊的陳阿婆以外一個也沒有留，死的死散的散。死的找不到了，散的沒處兒找。陳阿婆不僅瞎而且聾，什麼都不知道。滎暉自己都懷疑他應該是初九出生，為了避魔星的預言，老將軍想方設法瞞過去。這事就他一個當事人來看也是不妥當的，聖上心思縝密，怎麼可能漏過這一點。所以有一種可能是，聖上出於某種原因，明確的知道他滎十一不可能是魔星，為了保他，幫著滎老將軍瞞下這件事。

他自己曾經私下裡想過，他滎十一可能就是那個魔星。不過這事的幾率很小，他知道除了大晉國，別的地方很少人相信這個預言，在七月初九出生的小孩在這凡間多了去了。他滎十一除了天資聰穎，身強力壯之外倒也沒什麼其他的特別之處，他自己也不相信那所謂的魔星只能這般。可是若不是如此，公主說的重要的日子又是什麼呢？

滎暉越想腦袋越亂，只能起了身，整備衣裳，上早朝去了。

就在這時候，小紓從睡夢中不安地驚醒。

自從被滎暉將軍救下之後，他常常做這樣一個夢。在他的夢中，他跌落進山谷，一頭火焰般的野獸出現，怒吼著吞吃了他。但他卻沒有死，他醒來之後躺在祭壇上，滎暉將軍出現了，像是地獄的惡鬼般走向他。滎暉握著那把布滿黑氣的，聚集著所有怨靈的邪惡的神劍，那把劍上滴著黑色的血，他的眼神中是湮滅世界的怒火。滎暉握著那把劍，刺向了小紓。小紓覺得心口很痛很痛，像是心臟被活生生扯出來一般。每當這時，他便從睡夢中驚醒。

那個人，是從地獄來的惡鬼。小紓不敢想，每當想起，就瑟瑟發抖，渾身直冒冷汗。可是，那個人，對他似乎很溫柔？

小紓看了看窗外，天色漸漸亮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他坐了好一會兒，從剛才可怕的噩夢中回過神來，躺下想要再睡睡，沒多久就又睡著了。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清水在一旁幫他收拾屋子，見他醒了，對他一臉是笑，高高興興地說：「小紓，醒了啊。」

清水把他拉起來，給他換衣服，說道：「來換衣服，這可是絲綢的。我跟你說啊，也不知道我們將軍怎麼了，說不定是討厭康諾親王，見你衝撞了親王，還對你另眼相看呢。將軍讓人來貼身伺候你，我看你這傻樣子，怕你被別人欺負，就請願來了，也就我能照顧你。這樣也好，我也免了到處跑腿幫工累死累活的責。將軍對你可真是好，他還要給你制好衣服，一會兒有裁縫要來，這些是成衣，讓你先將就穿著。他還吩咐了廚房讓他們做好東西給你呢，你都快成少爺了！」

小紓傻傻地聽著，清水越說越高興：「我跟你說，這院子里劉管家還要多安排幾個丫鬟來照顧。這些丫鬟，一個兩個都是小心眼兒，肯定嫉恨你一個小啞巴。但你不用怕，我清水雖說沒什麼本事，可把你照顧好也是沒有問題的，你只要乖乖的別亂跑就行。」

清水在一旁喳喳喳的說個沒完。小紓被拉著換了衣服，洗了臉，清了口齒，整備了面容，清水還給他挽了個得體的髮髻。小紓這時看起來也真有了個小少爺的摸樣。他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一時間還沒有認出來。

清水面上興奮，但心裡卻嘆了口氣，他知道這可愛的啞巴孩子這輩子怕就是兔兒爺的命了。將軍能喜歡他一天是一天，這種恩寵只能看主子們的高興。只是這孩子懵懵懂懂，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