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清水帶了太醫來了，他看到將軍吐出的血水灑在被褥上，幾乎立刻就結了冰。

李太醫想去扶住將軍，但滎暉卻將他推到了小紓身邊，說得堅決：「別管我，先給他看看。」

「將軍！」李太醫看將軍這個樣子怎麼能放心。

「我都說了別管我！」滎暉一怒，聲音聽著也沒什麼大礙，卻是嚴厲非常。

李太醫只好先給小紓看。

清水連忙來扶著將軍，淚水又落了下來：「將軍，你，你真的沒事嗎？」

「扶我過去歇著。」將軍因為失血過多，臉色也有些發白。

清水說不出話，只剩下哭。

李太醫給小紓把了脈，又從帶來的箱子里拿出了治療燒傷的藥粉擦在小紓的左手手背上。

「這孩子只是受驚過度暈了過去，沒什麼大問題。只是這手背上燒傷得嚴重，我給他上了點藥，再寫一副療養和安神的方子給他吃也就好了。」李太醫做事也迅速，但還是擔憂將軍的傷勢，「將軍，他沒什麼事，倒是你這……」

「我也沒什麼事。」滎暉淡淡地說。

「老臣看您胸口浸血，是心口的傷又……」

「給我擦點止血藥粉就行了。」滎暉有些不耐煩。

李太醫嘆了一口氣，只好從箱子里拿出了止血藥粉。清水小心翼翼地給將軍脫去衣服，將軍的神色也還如常。清水把將軍最後纏身的紗布脫去後，淚如泉湧。將軍心口處那紫黑色的大疤觸目驚心，血水緩緩地流著，淌了將軍一身。

李太醫看到將軍的傷幾乎是比前幾日更加嚴重，不由得愣在了當場。

「上藥吧。」將軍說得就像這具身體不是他的一樣。

李太醫顫抖著雙手給將軍上了藥，那血果真止住了。流了這麼多的血，哪裡有人不是當場死亡的？將軍卻只是氣色差了一點，說話也還擲地有聲。李太醫給將軍纏好了紗布，清水又拿了幹凈的衣服給將軍一件件穿整齊。

「老臣，就，就先下去寫藥方了，配了藥就讓人給送過來。」李太醫收好了藥箱子，頓了頓，又說：「將軍的傷，一直不見大好，老臣……」

「沒關係，你先下去吧。」將軍撫了撫額，朝李太醫擺手。李太醫無奈，只有先行告退。

「將軍！」清水竟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哭成了一個淚人，「將軍，我……」

這時間，柳副官聽到消息也火急火燎地趕到了，一進門就看到將軍虛弱的樣子。他連忙關懷：「將軍，您沒事吧？」

「我沒事。」滎暉問，「火勢如何？」

「火已經滅了，據查看，應該是炭爐翻倒引發的火災。那間房是燒沒了，連著的兩間屋子也燒了不少東西。」柳真微語氣間有些急切，「將軍您怎麼能親自跑進去呢？要是您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啞巴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賠給您啊。」

滎暉看了柳真微一眼，只說：「你和清水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就別讓什麼人來打攪了。」

「可是那小紓……」柳真微急了。

「我叫你們出去。」滎暉重複了一遍，語氣很嚴厲。

柳真微只好就帶著清水退出去了。

滎暉平靜了好一會兒，氣脈才穩定了不少，只是心口的痛仍然折磨著他。他苦笑了一聲，想要留在人世，歡樂嘗過了，這苦痛也是不得不嘗的。他只是憂心，他這心臟究竟還能再跳動幾日？

滎暉走過去坐在床邊，小紓安靜地躺在那裡。這孩子總是這麼安靜，他的聲音該是什麼樣子？大概會很清脆，就像黃鸝鳥兒的叫聲吧。滎暉伸出手，輕輕地撫摸小紓的臉。他長得真是白，但很有血色，很有活力。

滎暉心口又難受了起來，但他也能感受到周圍的氣氛不對。他厲聲試問：「是誰？」

一陣春風般的暖意襲來。

滎暉向後看去，竟是一個紅髮金眼的高大男子，氣勢如虹。他知道，這隱含著的暑熱之氣，必定就是黐閻了。

「黐閻見過滎暉將軍。」他說得有禮。但滎暉聽著他低沉的嗓音直想吐，冷冷道：「有何事？」

黐閻面無表情，只說：「只怕有事的不是我，是將軍您。」

「有話快說，有屁就放。」滎暉冷哼一聲。

黐閻沒有說話，只是將一隻手掌迅速地抵住滎暉的胸口。滎暉氣血不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竟然已被受製得一動不能動。他狠狠瞪著黐閻，又冷哼一聲：「你他媽什麼意思？」

黐閻還是沒有說話，但滎暉已經能感覺到心口的疼痛緩和了幾分，身上的血也緩緩流動了起來。

「你這副身子可拖不過幾天了。」黐閻拿開了手掌，「被上古煞劍一劍穿心的滋味可還好受？」

滎暉緩和了語氣，笑著回答道：「至少是比被落月流星砸中腦袋腦漿四溢來得好受多了。」

「你！」黐閻少有的發怒，但很快就恢復了平常，「看來將軍的確是好了很多，還能和黐閻說笑。」

滎暉是說中了黐閻的痛點。當年黐閻的真身還未被封印，引起人間災難，那時就是落月流星將他砸暈過去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滎暉冷著一張臉，「你還想著救那隻早就死透了的狐狸？」

黐閻看了他一眼，聲音里含著怒火，說：「你都記起來了。」

「不，我還沒有。我記得的就是你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敢把我下放到凡間。」滎暉冷冷一笑。

黐閻走到床邊，學著滎暉的樣子撫摸小紓的臉，說：「你可真緊張這個孩子。」

「我緊張的是聖珠。」滎暉狠狠地甩開黐閻的手。

「我有辦法讓你的真魂蘇醒。」黐閻說。

滎暉看著他，他金色的眸子里不起波瀾，說：「我不信你會這麼好心。」

「當然，我也需要你的一個幫忙。」黐閻退後了一步，說：「我們各取所需吧。」說完，他便憑空消失了，只在空氣中留下溫暖的氣息。

滎暉握緊了拳頭。他知道，現在的他空有一個凶煞的命數，他真正的靈魂隱藏在體內根本就還沒有覺醒。原因就是，能讓他覺醒的那個人不願意。小紓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