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紓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正月十七的夜晚了，將軍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裡。他惟一的感受就是，將軍的身體好冷。小紓覺得自己很虛弱，無法動彈，他把腦袋埋在將軍的胸口，聽著那緩慢的心跳。好冷，這不是在夢裡，小紓清醒地知道，這不是在夢裡。將軍抱著他，還有心跳，他們都活著。都活著。

「你醒了？」滎暉的感官總是非常敏銳，他用大手碰了一下小紓的臉蛋。

小紓沒有動彈，但滎暉知道，他肯定是餓了。

將軍連忙起了身，對外面守夜的衛士隊長喊：「耿葉？」

耿葉正在打瞌睡，一聽到將軍的聲音就站了立定，馬上氣勢如虹地答：「屬下在！」

「叫廚房熱碗清粥過來。」滎暉說。

「是！」耿葉馬上扯了扯一旁打瞌睡的衛士，給他使了個眼色。小衛士打了個大哈欠，不情願地走了。

耿葉這下高興了。聽到將軍說要清粥，想必是那個啞巴孩子醒過來了。這樣，圓方也能算得上是將功抵過。圓方這幾日抵抗著風寒還一直照顧那個孩子，將軍也不能太過怪罪下去。圓方雖然現在離職了衛隊，但要回來也是大有可能的，最多被撤了副隊長的職位，又從小衛士做起。耿葉一個勁兒在那兒傻樂，看到那小衛士端了清粥過來，他連忙上前接住，就進了寢殿。

「將軍，粥來了。」耿葉畢恭畢敬地把粥遞給將軍。

滎暉接過清粥，朝耿葉擺手，耿葉識相地退下。

滎暉把小紓抱來半坐著，就開始將清粥吹冷，給小紓喂下，說：「別吃急了，慢慢來。」

小紓很聽話，慢慢地吃著粥，但身子很虛弱，不太坐得起來。滎暉就將小紓環在臂彎里，溫柔地給他喂粥。小紓吃了小半碗，就有了些力氣。滎暉不敢喂他太多，就放下了碗。

「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滎暉抱著小紓，吻了他的額頭。

小紓抬起眼看著他，抽了抽鼻子，一副要哭的樣子。

滎暉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抱著小紓，想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肉里，喃喃道：「小紓，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在圓方告訴了他秘境的事情之後，滎暉就大致上知道了黐閻的打算。那裕壆殿，匯聚了寒氣，也隱藏了上古神獸會帶來的酷暑。只是這大晉的皇宮竟然會有這樣的秘境？滎暉能感覺到，這圓方一定有所隱瞞。他是一早就知道這園力圓方兩兄弟的身世並不簡單，所以才會對他們多有提拔，沒想到這圓方會有如此的能力，竟然能自由進出秘境。他們兄弟倆的母親是南疆來的女子，似乎是和一個大晉的書生私奔到了京城。哪裡料到在她為丈夫生了兩個孩子之後，丈夫竟然橫死家中，她被官府抓住，還被定了罪。她妙手回春的傳說，來自於一次她救活了一個早就死透的乞丐，以及另一次她醫好了卧床三十年的馬嬸。但除此以外她從未行醫，無論來者如何懇求。這也許就是她不得人心的原因。

也許是圓方得到了他母親幾分真傳，也許是小紓本來就體質特殊，在被裕壆寒氣侵體的情形下他竟然好得這麼快。滎暉的心中也很是欣喜。

他看小紓沒有反應，就又說了一遍：「別再離開我了，聽到了嗎，小紓？」

小紓看著將軍的臉，這張英俊的臉因為這兩日的辛勞和身上好不了的傷口而形容憔悴。小紓強忍住淚水，狠狠地點了頭。

滎暉看到小紓的眼眶裡含著了淚水，就輕輕吻上了他的眼睛。

將軍的唇也好冰。小紓心想，他再也不要離開將軍了。在賞梅園冰冷的寒風中，他冷得瑟瑟發抖。他在那裡呆了好久好久，久到他迷迷糊糊中驚醒到這並不是一個夢。如果是一個夢，他好怕再也醒不過來，好怕再也見不到他的十一，再也聽不到十一溫柔的聲音。小紓心中明白了一點，他想要和將軍在一起，他們要一直在一起，不會再分開了。

他們相擁著入眠，互相都知道對方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一早天還沒有大亮，只聽到一聲雞叫，將軍就讓耿葉去把圓方叫過來。耿葉進了圓方的房間，看到一向早起的圓方還躺在床上，心中立即就起了疑惑。走過去推了圓方一下，他竟然還沒有一絲動靜。耿葉心跳都漏了半拍，連忙把圓方的身體翻過來。他的表情很平靜，但臉色很蒼白沒有血色。耿葉的大腦一片空白，把手指放到圓方的鼻子下面，竟然是沒有了氣息。耿葉一口氣沒有提上來，就當場暈了過去。

當滎暉得知圓方死在屋裡的消息時，已經是十八日的中午，他正喂小紓喝完藥，這藥還是按著圓方昨日開的方子煎的。

「怎麼會這樣？」滎暉直接把手中的空碗砸到了地上。

小紓和跪在地上的耿葉都被嚇了一大跳，那耿葉在來暖心閣之前就已經哭得死去活來，這下眼淚又洶湧而至了。

滎暉握了握小紓的手錶示歉意，但卻厲聲向耿葉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耿葉抽抽噎噎，話不成話，調不成調：「他……他……」

「你給我說清楚了！」將軍怒了，但知道小紓在一旁受不得驚嚇就沒有太大的發作。

耿葉流著淚，說得悲切：「李，李太醫說，圓方他，他是風寒太重，就，就走了！」說完，就開始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