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摩愛他，少辰知道，跟原來一樣還是那麼愛他。只是很多東西都已經變了，霍摩不再是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狼人少年，他也不再是曾經那個瀟灑任性的白狐少辰。

晚上少辰留在了霍摩的氈房裡過夜，他吻著霍摩脖子上永遠也去不掉的傷疤，往昔的記憶幾乎就不像是自己的。

「我永遠不會忘記，這是你給我的烙印。」霍摩撫摸著少辰的發，那清爽的味道似乎將北地的冰寒也帶了過來。

少辰抬起頭來望著他，霍摩鋒利的眼神難得深情。少辰頓了頓，說：「你還是忘了吧。」霍摩知道少辰的意思，沒有作答，只是俯下身去吻他。他們糾纏在一起，就跟當初一樣，卻又與當初那麼的不同。

從千年寒冰下醒來過後，這是少辰第一次再嘗歡愛，不自主就有些動情。而霍摩剛剛經過了二至四月的發情期，餘熱未消，也是非常投入。

狐狸和狼都不是專情的動物，一旦慾望就擺在眼前，他們就會無休止的放縱。少辰最後的溫柔持續了整整三天，他從霍摩堅硬的肌肉和粗糲的手掌中回憶著往昔。那些記憶太過遙遠了，遙遠得不真實。自從他在千年寒冰中醒來，無數的回憶就開始折磨著他，屬於少辰的部分太虛幻，屬於小紓的部分太痛苦。他的神經往往錯亂著，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他的身體里住著的是哪一個靈魂。於是，他必須做出選擇，他選擇接受少辰遙遠的記憶，而不是小紓永無止境的痛苦。只有忘記小紓心裡的那個人，靈魂就不會再受到折磨了。那個人，那個必須忘記的人。

「怎麼了？」霍摩在少辰的身體里喘息著，卻發現身下的這個人似乎有些走神。少辰回過了神來，感受到了霍摩的火熱，只是呻吟著，沒有言語。霍摩的胸膛上下起伏，滴下了汗水。少辰有些恍惚，他伸出手，環過霍摩的脖子，去吻他。他把舌頭伸進了霍摩的嘴裡，觸到了狼人鋒利的尖牙，他用舌頭挑逗著霍摩的牙根。霍摩有些激動，速度便加快了。少辰一時承受不住，呻吟聲變出唇瓣間傾瀉了出來。霍摩的熱情，盡數洶湧在了少辰的身體里。

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了。這三天，他們一直都是做了睡，睡了吃，吃了再繼續，似乎不知疲憊。

的確是不知疲憊。

霍摩倒在少辰的身上，喘息著。少辰笑了一聲，把霍摩推在了一邊，說：「你要精盡而亡了嗎？」

霍摩轉過頭來無語地看著他，嘆了一口氣，說：「我的確比不過你。」

「你真的老啦。」少辰側過身依著霍摩的胸，用手勾畫著他肌肉的輪廓。

「我是老了，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霍摩說。說著，他便閉上了眼。很疲憊。

少辰看著霍摩安靜的樣子，又抬手抹了抹他脖子上的傷痕。他記得，這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咬上去的。當時是月圓之夜，霍摩突然衝出來攻擊他，他便和霍摩撕咬了起來。太遙遠了，已經發生了太久。少辰能感受到身上霍摩帶給他的痛和快樂，在確認霍摩已經熟睡後他起了身，沒有穿衣服，悄悄地離開了。

從前的記憶像洪水般襲來。

少辰經過阿沑和阿沁的帳篷，沒有進去說一句告別就離開。他的身體在月色下顯得很白，就像是玉璧一般。像他這樣的體質，身體上從來留不住痕跡。他和霍摩歡愛的印記不到半刻鐘就消散在了風中，他不再感到痛苦，剩下的不過是悲傷。

自從蘇醒過後，他零零星星開始記起很多事，記起那些屬於少辰的故事，而不是屬於他的故事。他被那些故事感染著，由此確信著他的確是作為千年冰狐「少辰」活在這個世上的。封存他的寒冰，就是他出生的地方，那裡能讓時光變短歲月變慢。他記不起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唯一記得的就是孤獨。他總是獨自一個人穿行在北地沒有邊界的冰川之間，承受著寒冷與寂寞，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人……

少辰轉身離開了草原深處的狼人部落，不願再回憶下去。雖然他知道，他不想，並不代表不存在。但是，他不想，就可以讓他暫時遠離那個模糊的歲月，讓他感受到真實的自己。真實的他有著明確的目的，有著必須要做的事。

少辰化身成了一隻瘦小的白狐，消失在了黑夜的盡頭。

如果說北地是他的故鄉，那忽爾克大草原就是他的港灣。他曾經在這裡呆了上百年，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無比熟悉。不過兩百多年，這裡依然沒有什麼變化。

他很孤獨，但並不代表他沒有朋友，霍摩可以算是一個。很少有人能真正理解他，但黐閻又可以算是一個。可是卻只有一個人，能走進他的心。不，是只有一個人能走進少辰的心。那顆心太狹窄，太狹窄。

少辰往南走，想要徒步穿越忽爾克大草原，到忽爾克與大晏的邊界虢嶺方向去。他想要穿過虢嶺，到西晏去尋一個舊友。

原本他是打算先從多嘎爾將火焰花的粉末給黐閻，然後再帶著他和那兩個孩子往東海。東海有齡故島，他能放心將那兩個孩子留在島上修行，祛除洛薩科斯血脈中殘留的詛咒。東海海底有一個火口，如果他能從龍王那裡取得避水珠，就能拿到火口的焰心。將火焰花的粉末用焰心燃燒成灰燼，然後和太陽的淚水一起服下，黐閻的病就能治好。他的打算很好，他還想著說等黐閻的病好了以後他們再一起遊歷天下。但黐閻一聲不響地逃離了他所有的打算。

他在草原上行走了四天天，沿途什麼都沒有吃，只喝了一些河水。在第五天的黃昏，少辰走到了從虢嶺流下來的蘿河河岸，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一股饑渴的感受襲過全身。於是，他臨時改變了計劃，開始向東走，往那個味道的方向去。那是他曾最喜歡的食物之一，大晉宮廷的秘物——鷹鳥隱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