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覺得高子鳴是一塊硬石頭，冥頑不靈。硬雖然硬，卻不冷。在裴瑟的眼裡，高子鳴全身上下都是暖的，那雙大手捏著的不是煙，是火。

羊州市在中國長江以南，冬天並不下雪，卻是濕冷，也沒有暖氣。

裴瑟手腳冰冷，蝸居在地下室的小房間，就等著夜裡開場後高子鳴的那雙大手。高子鳴坐在沙發上一隻手夾煙，另一隻手被裴瑟攥著。高子鳴的手掌很大，正好能捏住裴瑟的兩隻小手。裴瑟喜歡高子鳴的手，覺得又大又長又有勁，是完美的手，就緊緊抓住，偶爾趁他不注意還啃幾口。高子鳴不在意這些，他從不拿正眼看裴瑟，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怕看了之後會動心。

沒幾天，高子鳴來賭場的時候給裴瑟帶了一個電暖寶。是藍胖子的造型。

裴瑟年紀雖小，自以為心智成熟，所以不喜歡動畫人物，但看到高子鳴第一次送他禮物還是心裡暗爽。然而還沒爽夠，就聽到高子鳴說：「以後抱它，別拽我了。」

裴瑟癟嘴，不情不願地收下藍胖子。

之後好幾天都沒有再見到高子鳴，裴瑟向人打聽才知道他被羅松派去追蹤攜款潛逃的文仔。

裴瑟抱著藍胖子坐在高子鳴常坐的位置上，開始為高子鳴擔心。

金峰貸款只是羅松的金錢轉運中心，和潤大廈的實業與暗巷的毒品交易也都是他的，裴東只管賭場。裴瑟在這裡活了十四年，知道很多底細。羅松是羅文街的老大，手下的關係密密麻麻錯綜複雜。但只說金峰貸款的話，老闆是羅松，二把手是二強，現在又起來了高子鳴。高子鳴如果還要更進一步的話，就是擠掉二強，自己坐上來。

現在二強去了澳門，文仔揣錢跑路，高子鳴也不顧個中厲害就出去追人。裴瑟越想越氣，覺得高子鳴犯傻。

二強從公司拿錢這件事羅文街的人都心知肚明。他跟著羅松打天下，是元老人物。最要命的是他毒癮賭癮嫖癮三癮全沾，今天在家裡吃粉，明天就去澳門賭錢，後天還要去泰國逛窯子。羅松表面上不管他，心裡對他早有成見。文仔是二強的心腹，他攜款潛逃還不是為二強賣命。高子鳴追不回來文仔得罪羅松，追回來又得罪二強，簡直兩面不是人。

裴瑟不能眼睜睜看著高子鳴做不成人，就偷偷去周記麻辣燙找小鳳姐藉手機給他打電話。裴瑟不用手機，現在才知道手機的重要性。他不敢在和潤賓館或賭場，怕被莉姐逮到。高子鳴不接，裴瑟一直打到晚上，終於接通一個。

高子鳴的聲音低沉沙啞，很平常：「誰？」

「是我……」裴瑟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個，你在哪裡？」

高子鳴沒有回答，不知道是不願意說還是要保密。

「你回來吧，不要追文仔了。追不回來還好說，追回來那可就事大了！」裴瑟仔仔細細給他分析，「你想想，二強在澳門欠了那麼多錢，要不是被逼急了他能讓文仔帶錢給他？你要是把錢追回來二強不全找你算賬？你追不回來羅松大不了罵你一頓，但二強是什麼人？癮君子惹急了是要殺人的！」

高子鳴沉默半響，說了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你就……」裴瑟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嘟」的一聲就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