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小花蜷縮在黑瞎子懷裡，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不放，彷彿除了他的懷抱，外面的天都塌了。

黑瞎子懊悔起來：不應該查出了事情的內幕就馬上趕過來，只顧著為小花氣憤，卻忽略了小花知道真相之後的心情。

解九爺出去了七八天，這些天小花每天只黏著黑瞎子，卻一句話也沒說過，每天吃東西也非常少，臉上也沒有表情，彷彿在想著什麼事，但卻時常忽然落下淚來。

知道小花傷心，離不開人，黑瞎子叫小墨去傳了消息，找借口不回四爺那邊，幾天寸步不離地守著小花，同吃同住，時刻像對小孩子一樣牽著摟著抱著，小花不說話，黑瞎子就對著小花絮叨。這幾天，算是把黑瞎子這麼多年積攢的哄人的本事用盡了。

又是一天清晨，解小花醒來，旁邊的黑瞎子馬上也醒了，守著小花梳洗完畢，正在哄著小花吃早餐。

「少……少爺！九爺！九爺回來了！」一個夥計突然跑過來報告。

小花站起來就要跑出去，被黑瞎子一把拉住。黑瞎子心裡是明白的：小花現在情緒極其不穩定，處於崩潰邊緣，再怎麼怨，心裡也不可能真的恨解九爺，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小花是承受不住的。

緊緊摟著小花向門口走去，但剛到堂屋前，小花就被黑瞎子捂住眼睛，緊緊抱在懷裡，耳邊是瞎子低沉的聲音：「別看。」

黑瞎子感覺到手掌下小花的眼睛眨了眨，然後一點點濕潤了。

「不，我要看，」沉默很久，小花忽然用堅定的語氣說，「這是我爺爺。」

瞎子猶豫一下，還是鬆開小花，但是仍然跟在小花身邊。

一步步異常沉重地挪動，這幾步解小花走的十分辛苦，在瞎子看來，小花似乎隨時會摔倒。

幾個夥計抬著一副擔架，蓋著白布，管家只掀起一角，小花也只瞥了一眼，整個人就愣住了，然後居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守在旁邊的瞎子迅速反應過來接住了小花。

眾人愣了一下，然後紛紛爆發出驚呼。

「少爺！」

「快快快，請大夫！」

……

小花迷離中覺得周圍很嘈雜，但是怎麼也醒不過來，沒過多久，本來還在一個堅實溫暖的環境，像是誰的懷抱，忽然變成了冰冷虛軟，像是墜入深淵。

「把他平放在床上，先大概檢查一下。」

瞎子把小花從大門口抱到卧室，聽了大夫的話把小花輕輕放在床上，沒想到小花緊緊抓住了他的袖子，似乎很害怕。

瞎子輕輕拉開小花的手，轉而握在自己手心裡，坐在床邊。

大夫大概檢查過後，對一直守著小花的瞎子問：「他這幾天可是連續遇到傷心驚懼的事？」

「是。」

「睡眠不安，常常夢魘？」

瞎子點點頭。

「飲食銳減？」

點頭。

「這是受到驚現又長時間傷心疲憊引起的心衰，再加上飲食減少，身體和精神都垮了。」大夫搖搖頭。

「有辦法治。」瞎子皺眉，用的是陳述句的語氣。

「當然有，只要按方吃藥再輔以靜養就行，」大夫一揮手寫了張方子，「這藥大概吃兩個月，逐漸減少用量，近期不要再讓他過度傷心或者受到驚嚇，主要還是不要再有太大情緒波動，有個窩心人能照顧著最好，精神是主要的，藥不過是些安神舒緩的。」

送走了大夫，打發了人去煎藥，瞎子坐在床邊，握著小花冰涼的手貼在臉上，內疚、心疼、憤怒……幾乎是五味雜陳。

「……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半步。」喉嚨里梗著一口氣，瞎子艱難地對昏迷中的小花說。

第三天早晨，小花才醒，瞎子本來打了熱水準備給小花擦臉，一進門就看見小花獃獃地坐在床上，蒼白的臉色和消瘦的的身體顯得整個人都沒有了生氣。

擰幹毛巾，瞎子輕輕地給小花擦臉，小花沒有反應，再給小花換好衣服，小花仍然是那樣，像個漂亮的洋娃娃。

瞎子一陣心疼，抱住小花：「別這樣，小新娘，我還在這，不管是什麼事我都會陪著你。」

小花沒有回答。

聯繫幾天小花都是洋娃娃一般，瞎子想方設法地逗他也沒有用。

某天午後，瞎子摟著小花在院里的樹下乘涼，忽然聽見輕輕的咪嗚聲，瞎子看看小花依然沒有反應，就輕輕吻吻他，起身循著聲音找過去。

院牆邊的一個樹叢里有個小小的窩，裡面只有一隻奄奄一息的小貓，餓得扁扁的，看來很久沒有吃東西了。

瞎子把小貓用外套裹住，抱到小花面前，小貓發出輕微的叫聲，小腦袋輕輕蹭蹭小花的手背，小花看都沒看一眼。

忽然靈光一閃，瞎子嘴角上揚，在廚房找到牛奶，用手指蘸著餵給小貓，折騰半天，小貓吃飽喝足，懶洋洋地開始打盹。

小貓連喂幾天漸漸恢復過來，每天活蹦亂跳，十分可愛。

「小新娘，你看你像不像它，不吃飯就一點精神也沒有，吃飽了就睡，」瞎子常常摟著小花，也不管他聽沒聽，就碎碎念：「不吃飯會變醜啊，會不長個啊，你看看小小花，吃飽了才有力氣到處跑啊……」

小貓是虎班花紋，所以被黑瞎子起了「小小花」的名字。

小花的反應漸漸好轉，至少他現在會看著小小花和瞎子玩發獃，而不是完全置若罔聞。

又是一個午後，瞎子走進房裡，看見小花居然抱著小小花給它順毛，驚訝地愣住了。

小花發現他走進來，抬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小花？小花你剛才笑了？真的笑了？」瞎子馬上衝過去抓著小花的肩膀問。

「……嗯，瞎子，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小花的聲音輕輕的，幾乎聽不清，但在黑瞎子聽來，卻異常動聽。

小花終於慢慢恢復過來，雖然比以前話少了些。

開始學著處理家族的事務，小花越來越忙，但是瞎子一直守著，也分擔了不少。小花的性格開朗堅強了不少，和瞎子的感情更好了，對瞎子也越來越依賴。

可是瞎子卻有些擔心，解家現在正被蠶食鯨吞，不管是盤口還是店面受到的打擊都很大，四爺的動作也越來越大，明顯是把主意打到解家來了，再加上自己這段時間一直都在找借口不回去，恐怕……

「先生，有個人讓我給您帶個信兒。」這天晚飯過後，小墨拿著張字條來找黑瞎子。

「四爺問話。」字條上只有四個字，卻讓黑瞎子皺起了眉。

「怎麼了？」小花馬上察覺了黑瞎子的情緒變化。

「有些事情要處理，我要回去一趟。」權衡一下，如果不回去，對小花的不利可能更大，黑瞎子揉揉小花的頭髮，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

「什麼時候回來？」小花摟著黑瞎子的脖子，撒嬌一樣問。

「三天吧，三天我就回來。」

「好。」

「我不在的這些天，你自己要小心。」為了得到解家而害小花的人越來越多，小花不知道，只是因為黑瞎子暗中處理掉了不少。

「知道了。」小花乖巧地點頭，看著黑瞎子的背影消失在黑夜裡。

後半夜的陳皮阿四手下最大的堂口燈火通明，黑瞎子慢慢走出黑夜的掩護，走到坐在正中矮小幹瘦的老人面前。

「黑爺好大排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解家小九爺養的狗，請也請不來呢！」老人旁邊一個中年人看黑瞎子走近，怒喝道。

老人使個眼色，周圍的人馬上圍了上去……

小花又開始邊罵黑瞎子沒良心邊掐著日子等他回來，一天兩天三天，黑瞎子沒回來。

又是三天，黑瞎子也沒回來。

三天又三天，小花一個人等著，處理各種事越來越吃力，各種圈套也一併迎了上來，讓解小花每天疲於應付，越來越盼著瞎子回來。

第五個三天的午睡醒來，小花抱著小小花發獃，把點心掰碎了餵給小小花。

正出神地想著瞎子，懷裡的小小花突然沙啞地低吼起來，小花嚇了一跳，發現小小花居然在咯血，抽搐片刻，漸漸停下來，沒了呼吸。

小花看著小小花在懷裡斷了氣，猛然意識到了點心有問題，一股巨大的恐懼籠罩上來，小花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