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周天子穆王墓(一)
小說: (黑花/瓶邪)戲骨 作者:扶风浪笑 字數:5172 更新時間:2019-09-22 02:10:03
【一】
他們打下的盜洞王胖子勉強能透過,自然就不用說其他人了。
劉文書作為一個正兒八百的考古人員,對於這個東西多少有點抵觸,但也無可奈何,只得下去了。
墓道里的溫度遠遠高於外面,裡面的情形也果然如劉文書所說,兩排長明燈明明滅滅地點了三千多年,青銅小蛇盤旋而上,就像是在守護長眠的主人。
虎子輕聲嗟道:「居然真的有那麼多……」
劉文書晃了晃手,道:「別說話,我們直接走到底去,最後那兩盞長明燈,千萬別點亮。」
他不說他們也明白,根據劉文書當時的解釋,大概是那兩盞燈的燈油里摻進去了什麼古時的秘方,點亮了散發的香味能喚醒墓頂沉睡的蜱蟲。
由悶油瓶和經歷過的劉文書打頭,依舊黑瞎子殿後,一行人默然沿著斜坡狀的墓道向下,很快就到了那面牆前。
角落裡有兩具屍體。其實說是屍體也實在是太勉強了,因為他們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整個人萎縮得只有八十公分左右,皮膚說不出是黑還是褐色, 尤其是腦袋,差不多被蠶食掉半個。
劉文書當即覺得心裡很難過,對這兩具屍體深深鞠了一個躬,並且脫下外套披在他們身上。
悶油瓶看了一眼,然後蹲下去摸機關。
就在他於這一片的粗糙之中摸到一小塊細微不同的牆面並按下去時,吳邪突然拉了他一下,示意他抬頭看。
雖然此時光線不明,但仍舊可以看到,有一個人背貼著墓頂,居高臨下地「瞪」著他們。在他旁邊是十七年前那個岩土工程師的屍體,和地上的那兩個人如出一轍的死法。
黑瞎子也感覺到了,他連頭都沒抬,本能地耳朵一動,微微側過身。輕微得幾乎聽不見一般發出了啪的聲響,一滴血液落在他的腳邊。
牆壁從中間分出凹凸的縫隙,繼而向兩邊緩慢分離,形成一道門;直到縫隙擴大到恰好一個人能透過的樣子,牆壁的移動也就停止了。
虎子壓低聲音道:「我操,這不是沈平山麼!」墓頂上的那個人,很明顯已經死去,全身血肉模糊,瞪著一雙眼睛。
就是在這個時候,那兩盞燈自己亮了。
墓頂的蜱蟲躁動起來,一隻只都好像「活」過來了似的。
「你們快跑,」悶油瓶扯過劉文書的火焰發射器,道,「這是一種命令,只要墓門打開那兩盞燈就會亮。」
解語花朝墓頂的沈平山放了一槍,在屍體掉下來的同時轉身跟著鑽進門內。
王胖子在一片火焰中傾倒兩邊的燈,燈油潑到了地面上,一接觸到悶油瓶的火焰,立刻形成屏障似的火牆。但他躲閃不及,立刻有兩隻硬蜱跳到他的脖子上,他痛得大罵,擠過那道窄窄的門,險些沒把他憋死。
悶油瓶幾乎把沈平山燒成個火球,才匆忙鑽過去,摁下機關使牆壁重新合上。
這裡的空間非常寬大,朝前看就能直接看到北墓道,沒有阻隔。中央有一個殉葬坑,牆角有大量的陶器和原始瓷器以及少許的兵器;沒有青銅禮器也沒有壁畫。
潘子靠著牆用火摺子把王胖子後脖頸上的兩隻蜱蟲燙下來,道:「那個你們叫沈平山的夥計,他不是在山下就回去了麼,怎麼會死在這裡?」
這同時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虎子道:「不知道。他膽子小是公認的,他不可能自己回來。」
翟祁東想了想道:「會不會是他不得不回來,或者是遇到了危險,被什麼東西抓來的?」
他這一說劉文書立刻道:「很可能。這裡有一條大蛇,我們很多人就是被它……,事實上我們當年並沒有到達主墓室,這條蛇太厲害,鬥不過它。最後我和組長是從車馬坑逃出去的,從那裡可以逃到山的另一面,可能那條蛇就是從那裡出入的。」
「等等,那麼為什麼你先前沒讓我們直接從那個車馬坑那邊進來呢?」
「不是不講,那地方進不來。我們逃出去的地方除了藏羚羊根本就沒人能下去,整個人掛在那兒;我都幾乎要放棄了,後來是被藏羚羊馱著跳到另一邊才得以逃生;而且後來因為兩場大雪崩,那出口已經被埋住了,根本找不到在哪裡。」
「嗯?」黑瞎子道,「什麼樣的蛇?」
劉文書回憶道:「黑色的,七八米長,大腿粗,頭特別小,眼睛是……那種很鮮艷的紅色,那是一條變異種。我們進入的時候是初春,那蛇的活動能力很強,好像是不需要冬眠的。還有它的鱗片很堅硬,火焰發射器都不管用。不知道狙擊槍能不能行。」
「達姆彈行麼?」黑瞎子聳肩,他背來那兩把重得要死的槍總算是有用武之地了麼,「呃別這樣看我,我又不是倒賣黑市軍火的。我就那麼少少的四顆子彈好吧。」
「不是不需要冬眠,而是這裡恆溫,它在這個溫度里生活多年,發生改變是正常的。」解語花道:「別理黑瞎子,我們去看看那個殉葬坑。」
這個殉葬坑不大,內有一具動物的屍骸。蜷縮,俯卧,身體變形,呈現出死前的痛苦;這是一種小巧的動物,現已辨認不出是什麼,但還是能清晰看到它的爪子特別鋒利。
雖然周承襲了商的墓葬遺風,但周朝已經很少有人用活人殉葬這種野蠻落後的方法,通常都用動物活祭來替代;尤其到了穆王時期,在豐鎬等西周統治的核心區域內,王室成員、高級貴族的墓葬內人殉的現象已罕見之至。
悶油瓶蹲下辨認了一會兒,道:「應該是猱。」
翟祁東也正眼瞧著它:「就是傳說中能把老虎的腦漿挖出來吃掉的那小東西?」
「是啊。」
虎子當時就皺鼻子道:「我覺得這種東西真的很噁心。」
「嘁,它腦漿吃剩了還還回去讓老虎吃呢,只有更噁心沒有最噁心。」黑瞎子道,「小三爺,您給看看去,那些陶器上有沒有什麼銘文的?」
吳邪答應一聲,跑過去觀察。
這邊還在討論關於腦漿的噁心話題,忽聽吳邪一聲慘叫,然後就見他一副欲嘔的樣子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悶油瓶扶住他,道:「怎麼了?」
「那罐子里那罐子里……」吳邪長長嘆一口氣,道,「我剛剛就看到那個罐子里的東西,灰白色的,我沒吐出來都對不起我自己!」
那些陶罐上的紋飾是那種簡單的線條畫,整組陶器呈現出來的畫面完整講述的是貴族利用猱挖食三四歲小孩兒甚至嬰兒的腦漿的故事。
所以罐子里裝著的那些就是他們的……腦漿。
「行了這些可以不說。既然這裡沒什麼異常,準備準備繼續了。」解語花遞過去一條巧克力,「喏,小邪。」
在這樣的環境裡面,他們一行人沒呆多久,草草吃了點壓縮餅幹補充了少許的水分後,他們就往北墓道去了。
然而他們沒有發現,就在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墓室里的剎那,殉葬坑裡那隻猱的腹部動了一動。
【二】
北墓道和南墓道完全不同,築成了台階狀,每一級台階上都挖了洞來存放一些原始瓷器和青銅的酒器食器。
這種台階在考古業內被稱為二層台,其目的是用來擺放隨葬品。
往下就很暗了,基本上伸手不見五指。劉文書開了個以LED做發光源的強光手電筒筒,照明足夠,照距不遠。虎子在隊伍里拿著狼眼手電筒,黑瞎子在最後扛著他的M200。
一直走到底,呈現在他們眼前又是一個寬敞的墓室。
這裡出現了大量的青銅禮器,三架編鐘、三面擺置,九鼎八簋、二十六豆,還有不少的青銅兵器、車馬器。牆上的壁畫正是表現了周穆王兩征犬戎、獲其五王的榮耀。
然而比較突兀的就是右面的牆壁有些殘壞的地方,像是人為破壞。
「這是你們弄的?」吳邪道。
劉文書道:「當時我們被那條蛇纏上,它撞到了這裡。不過這一面牆,本身就比其他的要脆弱一些,旁邊就是車馬坑。」
「奧!」阿澤道,「你們就是從這裡逃出去的!」
潘子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說,你們到這裡之後就沒再走下去了?」
劉文書點了點頭:「是的。」
「靠!」王胖子盯著前方的墓室口,那是個很短的甬道,而甬道的那面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都別自己嚇自己,」解語花道,「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四十分鐘後出發。——左邊也是車馬坑麼?」
劉文書道:「不清楚,我們沒有進去。」
解語花走過去敲了一敲,對著悶油瓶道:「有機關沒?」
悶油瓶沿著牆面摸索了足有三分鐘,回身道:「有,不過不在這面牆上,我需要時間。」
「沒關係,你找。」解語花道。
解語花看了看悶油瓶,便不再說什麼,走到黑瞎子身邊:「感覺怎麼樣?」
黑瞎子靠著牆坐下,槍放在腿邊;他笑眯眯地仰頭望著花兒爺,道:「沒有遇到什麼太嚴重的事情,但我總覺得……」
「嗯?」
黑瞎子倏然拽住解語花的手腕逼迫他彎下腰,他抵著他的額頭,輕聲道:「我感覺……糟糕透了。」
解語花就著這個姿勢,淡淡地說:「我以為遇到什麼事兒你都覺得沒問題呢。」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神。這裡處處透著古怪,還有剛才的那隻猱,讓我非常地,」然後黑瞎子兩隻手收攏,環成一個圈,逼得解語花跌到了自己的懷裡。他一面吻著他的下巴,一面道,「不安。明白麼,我覺得不安。」
解語花在他的懷裡沒有掙扎,確切地說他是怔住了。連黑瞎子這樣的人,都會覺得不安麼
【三】
解語花撐著黑瞎子的肩膀,盯著他的雙眸,道:「別忘了你曾說過你不會死的。」
「當然啊。」黑瞎子握著他的手,「反正你是不可能會死在這裡的,那我要是一個人在這兒掛了,你連清明冬至都不會來看看我,也忒冷清了。」
「說得對,我肯定不會來的。」解語花笑了一笑,站起來。
「真無情啊。」
黑瞎子去牽他的手,觸到他指尖的冰涼。
黑瞎子想多說點什麼,笑容卻頓在嘴角。
那種不安,更加強烈。
從上山時遇到群狼開始,這樣的感覺就一直纏繞在心頭。沒有頭狼帶領的狼群,攻擊未完成卻跑了;點了三千多年的長明燈,滿墓頂的蜱蟲排列成地龍的模樣;殉葬坑裡的猱,鋒利的爪子好像仍然尖銳異常,還有那些令人慾嘔的腦漿。
又或者說,是早晨龍余的那句話,讓他不安。來之前龍余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覺得,狼會有感情麼?
他總覺得在這背後有什麼更恐怖的存在,讓一群散狼都不得不服從於「它」。還有更多的未知,還有更多的危險。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那麼死了也就死了,了無牽掛;但還有這個人在身邊,一旦他死在半道上,那麼,要麼是下一個就輪到他,要麼就如他所說清明冬至都絕不會來看看。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黑瞎子願意接受的。
解語花低頭看他,疑惑道:「怎麼?」
黑瞎子握緊了他了手指,借力站起來,笑著說:「沒。」
古里古怪的樣子,有話又不說。解語花心道。
但最後他們倆都沒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因為啞巴張找到機關了。
西面的牆,機關倒是在東面,悶油瓶費了一會兒力氣才研究過來。然而一轉身他就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毛,冷聲道:「吳邪和王胖子呢?」
「嗯?」解語花環顧了一下,果真沒看到他,「你們見到小三爺和胖爺了沒?」
方青道:「小三爺剛剛明明就在這兒的啊,他說要把青銅鼎上的那些鐘鼎文整明白了,胖爺就哼哼著跟過去跟小三爺說著什麼話來著的。我看他們倆過去的啊怎麼突然沒了?!」
「好好的倆大活人怎麼就沒了。」潘子抱著槍道,「他們往哪個鼎過去的?」
方青連忙給帶過去:「這個!」
那是個圓鼎,和廿三祀盂鼎的造型很相像;立耳、圓腹,口沿下飾饕餮紋帶,銘文行筆圓潤而又華美。
它有半截掩埋在土裡,露出的部分大概一米高,口徑有大約一米五。由於它被前面的幾座青銅鼎擋著,所以他們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
解語花往裡看,腹內乘著偏白色半透明的不明膏狀物體,透過來一股非常甜膩的味道。他蹙眉道:「裡面沒有人,還有,這是什麼玩意兒?」
悶油瓶沒說話,趴到每一個鼎上去找人,找有沒有機關。
黑瞎子抓了一下自己的小辮兒,道:「不知道,你別看了,這東西我覺著怪噁心的。」
「這麼大的鼎,都完爆後母戊鼎了。」解語花扶著青銅鼎的耳,道,「我再看看,你去幫忙找小邪。」
黑瞎子擼了把解語花的頭髮,轉身走了。
【四】
解語花盯著那些說固體不像固體說液體不像液體的東西,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如果說吳邪和王胖子兩個人在這幾個鼎之間不見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掉進某個鼎里去了,可很明顯其他的鼎都不夠高不夠大,這唯一夠高夠大的,卻偏偏裝滿了東西。
他看著看著,覺得有些眼花。
那股甜膩的味道更濃郁地充斥在鼻間,裡面的膏狀物似乎在逐漸軟化,呈現出液體的樣子,然後開始旋轉起來,如同漩渦一樣越旋越快,幾乎把解語花的視線都晃暈了。
肯定是暈了,不然他怎麼看到鼎內這些白晃晃的液體中心,從底部開始冒出頭髮來呢。
黑色的發線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底部扭動著,解語花彷彿望見裡面有人。先是沈平山血淋淋的面孔和怨恨的雙目,接著又看到吳邪和王胖子在這些液體里掙扎,被頭髮緊緊纏繞著,臉色漲得發紫,快要窒息。
他霎時感覺到自己站不穩,快要跌到那大鼎里去。
是幻覺。這是幻覺。
解語花咬著自己的舌尖退後一步,然而那些頭髮卻不甘心地探出來,纏上解語花的手腕把人往裡拖。
它的力氣實在太大,縱然是解語花也無法。現在不能縮骨,頭髮纏得很緊,一旦縮骨,它會直接卡進皮膚里,到那時才真的是三千青絲斬不斷了。
他想夠到拉鏈把包里的火焰槍拿出來,然而那些頭髮卻更快地繞住他另一隻手,讓他只來得及喊了聲:「瞎子!」
此時的吳邪和王胖子……,正逃命一樣地從旁邊的車馬坑裡爬過來,看到翟祁東和黑瞎子二人同時扯著解語花把他拉開那大鼎,還都懵了一下。
王胖子道:「你們這、我靠你們又是怎麼搞的啊!」
解語花這個時候有點狼狽,修長的手指上還纏著一些頭髮和半透明膏狀物,整個人被黑瞎子抱在懷裡像是沒緩過神兒來似的。黑瞎子顯然是被他嚇了一跳,連嘴角慣有的那道笑容都不見了,仔仔細細地給他扯掉那些頭髮,擦幹凈手。
翟祁東的臉色也是陰晴不定的,站得離他們二人遠一點,才道:「你們兩個幹什麼去了?」說完卻又分明看到王胖子眼角磕青了,吳邪也稍有些灰頭土臉的樣子,又不由問道:「你們,也碰到那東西了?」
「呃……」
悶油瓶將吳邪上上下下看了個遍,道:「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