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囈無，我只知道自己是一種稀有的存在，我沒有遇見過同類，我經常在人間一些地方出沒，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

有一天，我經過了一個紅綠燈處，目睹了一場車禍的發生。肇事者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闖了紅燈，把一名青春活潑的女孩撞斷了腿，自己也因慌張打錯方向盤，撞向護欄，被刺穿了胸膛。

女孩倒在血泊之中，很多人在旁邊拍照，有人叫了救護車，可是我知道，她的腿已經保不了了。

我原本打算和之前一樣看完就走，可是我感受到了男人強烈的願望。我飄過去，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味，他的喉嚨被血堵著，說不出話，眼神渙散，但一直盯著我。

我知道他看見我了，人在死前總會看到之前不能看見的東西。

我鬼使神差地把手貼在他額頭上，讀了他的心。男女混雜的慶功宴上他被人抓住不放一直灌酒，不勝酒力後跑到廁所嘔吐，在包廂里睡了一晚，第二天頭痛加腰酸背痛，神志不清之下開了車，一路上渾渾噩噩，直到撞飛女孩的前一秒才猛然驚醒。

讀取完他的記憶，我聽到他的哀求：「請你幫我跟她說對不起。」

我回頭，女孩已經不省人事，我說了又有什麼用呢？然後我的腦海里就突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

我問他：「人類的情感是怎樣的？」我看過太多的人間冷暖，尚且不知人類寡情又纏綿、殘忍又不舍算不算矛盾，那時候，我突然想了解。

他趕忙用很急的語氣說：「你幫我！幫我向她贖罪，你是死神嗎？我願意拿我的靈魂做交易！」

我搖頭，然後靠近他，貼上他的額頭：「不用靈魂，一口氣就可以。」

之後我吸取了他在世間的最後一口氣息，我尾隨女孩上了救護車，看到車裡的他闔眸，嘴角揚起。

我看著被醫生搶救著的女孩，接收著男人生前的所有記憶，他屬於社會中流，靠自己的努力在設計公司混得風生水起，昨晚的慶功宴無非是慶祝最近接下的大單子，從不喝酒的他，在今早釀成了悲劇。

但是從現在起，我成了他，他就是我。

女孩最後還是截了肢，這對舞蹈專業且家境貧寒的她打擊沉重，我化成男人的模樣，按著心中的衝動去看望她，給她帶去鮮花和水果，但是我沒有很多錢，男人的死已經被他親友熟知，我不可能出現在他的家裡，我的活動範圍只能在遠離他的家的地方，醫院就是其中之一。

女孩叫戚離，是個很美的名字，人如其名。雖然我每次去的時候她都在微笑，可是這令我感到心痛。心痛的感覺，也算人類的情感？

戚離說她承擔不了醫藥費，想要趕緊回老家，住在小鎮的爸爸非常擔心她。我得知她是單親家庭，父親是傳統的農民，在遠離城市的小鎮種菜賣菜，她從國小習舞蹈，也給家裡帶來不少負擔，出車禍那天，她原本是想去面試的。

可是現在，再也不可能了。

戚離的爸爸來接她回家，我幫著忙，頭一回感到煩躁和不知所措。我該怎麼幫她呢？我看著自己的腿，想到我可以把自己的雙腿送給她，讓她恢復。

但是我自己取不了，在吸取男人氣息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能力都有什麼，我彷徨著，心越來越痛，人類的情感讓我煩亂得窒息。

我跟著戚離回到了小鎮，鎮上的人都很好，對戚離關心地問候著，偶爾也會來看望救濟。戚離忍著疼痛，每天坐著輪椅去賣菜，看著這樣的她，我想抱抱她，但沒有資格，我只會嚇到她。

後來我就扮成王傑接近她，光顧她的菜攤，用自己的力量在我們交流的時候建立起屏蔽，每當這種時候，我都感到無比福祉。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還是囈無，抑或已經變成一個人類？

直到這天，我偶然感應到了一處偏僻的老宅子里傳出的靈力，那種靈力純粹而自然，或許能夠幫到自己取出雙腿。

靈力的主人，叫做祁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