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閃了閃，傳來微弱吱吱的響聲，然後終於一下亮起來，照亮起旁邊籠罩著一層寒氣的樹葉。路燈下，一個身影著急地跑了過去，急急地喘著氣。

空曠寒冷的路上，腳步聲漸漸遠去。

直到跑到黑川月家院門口，暮冬螢才猛然停住，心臟激烈的跳動起來，看著對面那散發出燈光的房間，他一時拿不出勇氣推門進去。

院子門沒鎖，只要推開那欄桿式鐵門就能直接走進去。

可以去見嗎？那張思念了一個月的臉。

想見。

心裡暗暗下了決定，他輕推開院門，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地走了進去，經過院子的小道。那天院子里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但是此時卻寂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我說二白，你是不是變瘦了，嗯？多吃點多吃點。」

透過窗戶，對面的人蹲在客廳的地板上，歪頭揉著白色大型犬的腦袋，眼神充滿寵溺，那溫柔低沉具有磁性的聲音，讓暮冬螢心裡猶如被清泉滋潤過一般，眼底也跟著濕潤。

這麼長時間沒聽到這聲音，這時卻像是想哭一般，被生生吞了回去。

看著那浮現在臉上的淡淡笑容，算是鬆了一口氣。黑川同學很好，即使沒有自己在身邊也很好，或許就是因為沒有自己在身邊所以才更輕鬆吧。

突然，正在吃著狗糧的二白突然抬起了頭，似乎聞到了什麼在意的味道，左右嗅了嗅，然後「汪」了一聲，轉頭走向窗戶這邊。

暮冬螢一驚，趕緊躲進了窗戶外面的牆壁那邊，將身體掩於草叢中。

「突然之間怎麼了？」黑川月拉住二白邊叫邊往外跑的柔軟身體，顯然不知所雲。

二白吃東西的時候是最認真的，起碼沒吃完之前不會被什麼事情中斷，所以黑川月現在很奇怪，它這是怎麼了？

軟軟的肉爪踱到門口，二白髮現黑川月站在客廳里沒有過去追他的意思，又掉頭回去咬黑川月的褲腿，雖然摸不著頭腦，黑川月也知道二白這是要他隨著它出去的意思，也只好跟著二白走出了門。

「幹什麼？聞到你喜歡的雌性的味道了嗎？」走出進戶門，黑川月也跟著二白嗅了嗅，鬧著玩一般說道。

二白汪汪叫著，又仰頭咬著黑川月垂下的袖口，往窗戶那邊走去。

到了外面窗戶邊停下，黑川月疑惑的看著那裡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又轉頭看了看二白，二白此時顯然也有點煩惱，好像味道突然中斷了一樣，它把鼻尖貼在地上，腳步打著圈聞著，大大蓬鬆的尾巴甩啊甩。

黑川月看了看二白，眉頭皺了皺，再次深深看了窗檯那裡幾眼之後，躬身揉了一把依然奮力嗅著的二白的腦袋。

「走了，進屋了，外面冷。」

直到確定他們進了屋，聽到了關門的聲響，一直躲在暗處的暮冬螢才重重呼了一口氣，寒冷的風灌進衣領處，他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做停留，最後依依不捨的偷偷看了一眼屋內的人已經進了房間之後，他才挪開腳步，轉身走出院子。

已經足夠了，能夠看到黑川同學過得好就足夠了。

黑川月剛回到房間，一直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好久沒打開手機的他不免驚了一下，看到熒幕上面顯示的聯繫人名字，想了想之後還是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黑川要溫柔優雅的聲音傳來，稍微寒暄了幾句後，忽然就停頓了下來。

「有什麼事嗎？」察覺到了對方的欲言又止。

那頭微微的嘆氣聲傳來「小月，父親說想要跟你商量回日本的事情，所以我想問問你……」

說起來之前父親好像確實說過，這次回來是接他回去之類的，當時自己根本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不想離開這裡，但是現在好像已經沒有了留在這裡的理由了。

或許換個地方，能讓自己透透氣呢。

「如果……如果小月不願意的話，我會和父親好好說的！」漫長的沉默讓黑川要以為黑川月不高興了起來，著急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過來，讓黑川月微微一笑。

「嗯，我還一次都沒去過日本呢，或許去看看也不錯呢。」

母親在那邊，父親和黑川要也會回到那邊，突然有一種不想一個人被丟下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渴望這種溫暖了，趁著還能夠任意要求的時候，任性一點也沒關係吧。

彷彿被黑川月的回答嚇到，電話那邊愣了許久，然後語氣明顯高昂了許多。

「真的嗎？那我們明天見個面吧，父親也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呢。」

「嗯，那麼晚安。」

掛了電話，黑川月仰頭往後倒去，仰面躺在大大的床上，柔順的黑髮隨意的散在臉側，他閉上眼睛，之前發生的種種都開始模糊，不知道是因為刻意的忘記還是真的已經放開，好像一切都不那麼在意了。

權又屆還在，二白也沒事，黑川要是自己哥哥的事情也完全接受，還有父親的事情，雖然沒有和他關係好很多，但也不至於不想見面。

而且，自那以後，再也沒有發生那樣動蕩的事情了，不知道父親和暮冬螢的父親之間的事情怎麼樣了，看樣子應該不會再發生什麼了。

這樣就夠了，沒有別的事情了，沒有別的……除了心底最裡面那處不願去觸及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