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

阿泠猛地回頭看到了對岸那抹單薄熟悉的身影。

「阿泠！阿泠！」

是……容姐姐！她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她要往河這邊衝過來。

阿泠的心提了起來，他甚至怕出聲讓鹿容知道自己正在河裡，但是鹿容即使看不見，卻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一直往河邊跑去。

「快攔住那個瞎子，別讓她踏進河裡！」

「容姐姐你快走！」他還是忍不住了，沖岸上的人喊道。

女子不顧人群的阻攔，毅然踏入了水裡，朝著漸漸往中間劃去的那條小木船撲過去。

阿泠滿臉是她看不見的憤怒和慌亂，身體卻被綁住動不了分毫。

「還不快下去把那個女人給我拖上來！」

「別拖了，直接放箭將那個少年射進河裡！」一人喊道，隨後便開始有箭支朝他們飛來。

「容姐姐，快走啊！」

「阿泠！」

阿泠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個溫暖的懷抱將他護在了懷中，隔著那嬌小的身體，傳來的是箭支插.入肉體的悶哼聲。

明亮的雙眸驟然縮起，頭頂有溫熱的液體從他臉上滴落下來。

「阿泠……快……躲進河裡去……」

那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眼前的人便再也不會動，冰冷的羽箭扎進阿泠的胳膊他也沒有任何知覺。

破爛的小木船不堪重負碎裂了開來，阿泠抱著鹿容，一起沉入了河底。在被冰冷的河水淹沒前，他看到了河岸上衝下來想要來抓他的人群，還有人群後那張，煞白恐慌的臉。

是鹿參，他撕心裂肺在河岸邊喊著，重重跌在了地上。

阿泠的視線漸漸被河水吞沒，意識一下子被拉遠。

要是，六年前沒來這裡就好了。

六年前如果沒來這裡，就不會遇到鹿容和鹿參了，也不會害了他們，果然如他們所說，自己只是個禍害嗎？

「你天生就是個禍害，走到哪裡的人都會被你害死的！」

「趕緊去死吧！」

……

等等，這些話……是誰說的？

以前？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阿泠的頭如裂開般疼痛，好像想起了什麼已經被遺忘的事情，但即將被奪取的呼吸不允許他多加思考，在失去意識前，他能做到的也只有將懷裡的人更緊地摟住。

容姐姐……對不起。

阿泠也想過，就這麼死了多好，和容姐姐一起，說不定來世還能見面。如果是來世的話，他一定要好好照顧她，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但是……逐漸清晰的疼痛將他扯回了現實中。

「容……容姐姐！」

他大叫著一聲坐起，身體被一隻大掌按住，胸腔火辣的疼痛讓他低頭猛咳起來。

「你身上有箭傷，不能亂動！」

眼前的人皺著眉頭，昏暗的光線下只見他陰柔的輪廓若隱若現。阿泠驀地想起了什麼，瘋狂在周圍找著什麼東西，然後拉住葉洺凡的衣袖，大聲問道：「容姐姐呢！」

葉洺凡眸底閃過一絲難過，躲閃的雙眼未敢直視阿泠那雙急切的眼眸。

「抱歉，阿泠，我……」

葉洺凡在河中撈起阿泠的時候，便只見到他一人了，他救下阿泠安頓在這石洞里，讓七七照看著，他回到村裡打探了一番，才得知鹿容已經……

「你容姐姐的……現在已經被鹿參帶回去了。」

葉洺凡的聲音在空蕩的石洞里顯得尤其清亮，阿泠獃獃望著他，不知道過了多久，腳邊有水滴落脆響，他渾身一震，低頭咳了一口血。

「阿泠！你胸前的傷口過於嚴重，你不要再使力了！」

方才好不容易給他包紮好的傷口，雖說算是輸了一些內力給他，但此時他一牽動，加上心情的波動，那純白的繃帶瞬間就被鮮血染紅了。

「這是哪裡，我要回去。」

這石洞很陰暗，好像是某個深處，連說話的回聲都很沉悶，一點外面的氣息都感覺不到。

「這裡是河底。」葉洺凡見他固執地站起來，也拿他沒有辦法。

「河底？」阿泠不信，「若是河底，你我又如何呼吸，還能這樣說話？而且我的衣服還是幹的。」

說到這裡，葉洺凡挑挑眉，「你的衣服是我在你昏迷的時候脫下來烤了烤才是幹的。」

看到阿泠捏著領口漲紅著臉，他又繼續說道，「你若是不信，可以走出去看看這裡究竟是不是河底，但是我先說了，你的傷口如果再被這河水浸泡，我可救不了你。」

阿泠現在稍稍冷靜了一些了，他回頭看了一眼葉洺凡，發現他的臉色似乎比往日更加蒼白一些，好似有些沒有精神。

「放心吧，那個叫鹿參的少年沒有什麼事，如果你想見他，等你傷好一點了我會帶你出去，換句話就是，你如果想出去，現在必須先養好傷。」

葉洺凡不容置疑地說道，末了忽然低頭咳嗽了一下，眉宇皺地更緊了。

「你怎麼樣？！」

「沒事！」葉洺凡抬手止住阿泠，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後坐在了地上。這時他袖子里動了動，一條小花蛇從裡面鑽了出來，急急在葉洺凡身上蹭來蹭去。

明明從它身上看不到任何錶情，但是阿泠卻感覺到了它是在擔心葉洺凡。

「不是讓你不要出來嗎？爹爹沒事。」又咳了一聲，葉洺凡的嗓音帶著沙啞，臉色似乎更難看了。

兩個人前面的一堆柴早就滅了，一點溫度都沒有了，那是葉洺凡用最後一張符點燃的。這河底太多潮濕，加上他此時身體欠佳，已經打不著火了。

「你也受傷了嗎？」阿泠在心底說道：這個人到底在逞什麼強啊，明明受的傷比我還重！

「我沒事，睡一會就好。」

看著葉洺凡有些單薄的身體靠著地上的石頭便合上眼休息了起來，阿泠這才發現他那件素白的外袍一直披在自己身上。

心底有些過意不去，身側的呼吸漸漸均勻傳來，他輕手輕腳走過去，將外袍披在了本就是葉洺凡的身上，微不可聞嘆了一口氣，正準備收回的手，卻在半空中驀地被人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