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書坐到身邊後，林復一整個下午的心思全在他傷著的後腦勺上，一直偷偷沖著那邊瞟啊瞟，把夏書當瞎子以為他看不到。

夏書捏著課本，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扭頭剜了林復一一眼。

林復一大喇喇對上他的眼睛，小聲道：「疼麼？」

「你試試？」

「不……還是算了。」林復一縮了下脖子，「對了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

「夏書。」

「夏書……哦，夏書啊……」

林復一輕聲複述了幾遍夏書的名字，表情一點沒變，壓根沒想起來這人曾經跟他一起光著腚跑著玩過。

夏書心裡更加不爽了。

他垂下頭，手指叩了兩下桌子之後毫無預兆地站起了身，舉手示意道：「老師，我身體不舒服，能不能去一趟醫務室？」

沒待老師回應，林復一也緊張地跟著站了起來，「老師，我陪他去。」

夏書看了他一眼，扯了下嘴角抬腳走了。林復一慌忙跟了上去，跟護小雞的老母雞一樣兩手張著把夏書往外面送。

後排跟林復一玩得熟的幾個男生見了鬼似的眼睛瞪得老大，都覺得林復一這是中了邪，唯有一個小個子反應了過來，提了一句：「之前老林不是說他誤傷了個人嗎？不會就新來那傢伙吧？」

「嘖……那也不至於巴結成這樣吧？」

「你還不了解老林那傢伙嗎？看上去是老虎，其實就是個慫貓。這事兒是他錯在先，可不得好好巴結人家一下贖罪麼。」

小個子的猜測沒錯，夏書頭上那傷就是林復一給弄的。

當時滿腦子都是懲惡揚善英雄主義的林復一壓根就沒搞清楚狀況，看見巷子里一群人圍包了個倒霉催的傢伙，頭腦一熱拎著棍子就給了離他最近的人後腦勺一下子，把全場的人都給打懵了。

後面鬧明白那倒霉催的傢伙是個欺負女生的惡少後，林復一還沒對上夏書那幾乎要吃了他的眼神，就把錢包一甩跑路了。

「喏，那天的錢包。」出了教學樓，夏書捏著錢包的角把它甩到了林復一的懷裡，「就拿了醫藥費，別的一個子兒沒動。」

「噢……」林復一收好錢包。

夏書挑眉，「你不看看少沒少什麼東西？」

「有什麼看的，我相信你。」

「嘁，蠢貨。」夏書別開頭。

林復一沒生氣，他覺得夏書是因為腦袋疼不爽才一直罵他的，他沒有什麼生氣的理由。

所以他面上一直衝夏書樂呵呵的，看上去頗像個傻大個。

因為是上課期間，校園裡空空蕩盪的。夏書領著林復一走了兩步，然後一屁股坐在了長椅上。

這下又把林復一緊張的跟什麼似的。

「頭疼？」

「不疼，累了，不想走了。」

夏書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讓林復一坐下，「翹個課沒關係吧？好學生？」

「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是好學生了。」林復一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在夏書身邊坐下。

長椅正靠一棵高大的楊樹，陽光透過樹隙撒了一地斑駁。夏書伸長腿，百無聊賴地碰著腳尖，沒有流動的風，單坐這麼一會兒便又出了一腦門的汗。

林復一坐了一會兒，突然起身把夏書給拉了起來。

「作甚？」

「還是去醫務室吧，這太熱了你出汗太多對傷口不好。」

「我幹嘛要聽你的？」

夏書其實不是想要故意逗林復一的，只是剛剛他抬起頭的那一刻，林復一臉上的表情實在是讓他心情愉悅。

那帶著緊張、焦慮、煩躁以及不安的小表情，像是在林復一的臉上砸了個調色盤，樣子不怎麼好看，但獨獨就戳著夏書的心臟了。

夏書就是有那麼自信，認為林復一這就是在擔心他。

「我……我需要對你負責。」林復一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了一句聽上去不那麼蒼白的話，但是說出口的下一秒就覺得這句話有些彆扭，便立馬解釋道：「我只是在說你的傷，畢竟是我打的，不能眼睜睜看著它在我眼前惡化。」

夏書笑了笑，「那就聽你的，正好我也覺得熱。」

在醫務室，校醫給夏書拆了紗布，林復一站在後面看，見到夏書剃了一塊的後腦勺後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夏書的問題正好在這個時候拋了過來——

「你頭髮怎麼回事？禿了？」

林復一的手立刻停在了腦袋瓜上，臉頰有點紅。

「我……我追一女生的時候剃的，她說她喜歡光頭。」

夏書不露聲色，繼續問道：「那那個女生呢？」

「她……」林復一說到這硬生生把話給斷了。

夏書立馬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便沒有再問，只是在校醫往他傷口上抹藥的時候不經意輕聲說了一句：「你光頭也挺好看的。」

聲音很輕，林復一沒有聽全，「你說什麼好看？」

「我說女生。」

林復一又摸了摸腦袋瓜。

他這頭是上個星期剃的，剃的時候特意交代了理髮師給理幹凈一些，回家還自己往上抹了點脫毛膏。結果等他興緻沖衝去那女生面前亮相的時候，那個他心中的小仙女指著他的光頭咯咯笑了起來，邊笑邊說他是蠢貨。

林復一當時愣了，他沒想到曾經覺得如天籟一般的笑聲有一天也會變得如此刺耳。

他是被耍了。

他是又被當蠢貨了。

林復一背著那個女生緊了緊拳頭，最後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結果到現在他的頭髮都沒有要長出的跡象，就像是一塊廢掉的土地。

換完藥夏書去櫃檯交錢，回來的時候往林復一懷裡甩了一盒東西。

林復一看清盒子上的字就綠了臉，偏生夏書還在一旁沒眼色的科科笑。

「我需要這東西？」

「你總不會想一直光著頭吧？」夏書伸手摸了把林復一的腦袋，收回手的時候一臉滿足的笑，「手感還挺不錯的。」

林復一咬著牙忍著不爽，把那盒強效生髮王揣進了兜中。

晚自習夏書請了假沒上，林復一自個兒坐在座位上刷英語卷子，刷到一半腿上被蚊子叮的一陣癢疼，便探手到桌洞去拿花露水，結果正好又碰到了那盒強效生髮王。林復一手一頓，鬼使神差拿出那盒生髮王，研究了一晚上使用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