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情悼念

冷永遠也想不到，一場簡單的鎮壓恐怖分子的戰爭在最後關頭峰迴路轉。凱拉帝和葛蘭在那場阻擊對手的戰鬥中雙雙遇難。當消息傳來的時候，幾乎沒有人相信，一直帶領著他們走向勝利，被稱為死神的男人有一天也會死去。

海上飄蕩著爆炸過後留下的殘骸，那艘白色的戰機已經變成了零星的碎片，他們花了三天時間打撈也拼湊不出原來的輪廓。葛蘭的戰機稍微好一點，幾塊機翼的殘骸還保留著完整的形狀。但是兩個人的屍體卻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之中。於是戰爭就這樣草草畫上了句號，恐怖分子受到重創之後也偃旗息鼓。

冷本來以為自己的已經遭遇了地獄，他希望回到Vinus之後，菲爾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可以慰藉所有的創傷，但是他永遠也想不到真正的地獄還在等著他。

將飛行器停穩，冷飛一般衝進了警察廳。凱拉帝和葛蘭的打撈工作還在繼續，那已經不是冷的工作。他接到命令，被調回Vinus。他急切的想見到菲爾，在他的面前哭泣也好，傾聽他的哭泣也好，兩顆心一同抵禦傷痛總好過一個人承擔。為了給菲爾蘭迪一個驚喜，他甚至沒有提前通知他自己回程的消息。而自從凱拉帝失蹤之後，兩個人幾乎沒有聯繫過，因為身體之中浸滿了淚水，也許只要一開口就再也抑制不住淚流成河。

空曠的走廊上迴響著戰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聲音。懷中藏著一朵從戰場上摘來的火紅的錦嵐花，他在戰地的縫隙中發現了它。這種幾乎滅絕的植物，再次開出美麗的花朵，冷欣喜之餘又帶著深深的擔憂。因為就在戰爭開打的兩個月後，帝國之中就再次出現了感染star的病例。但是，這朵花曾經在菲爾殘存的記憶中出現，他覺得應該對他擁有重要的意義。

擦肩而過的警察，側身行禮，冷只是草草的還了一禮，並沒有停下匆匆的腳步，而是直奔菲爾工作的公關部而去。公關部的大門緊閉，透過玻璃門，冷並沒有看到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

「菲爾蘭迪呢？」冷好不容易抓住一個抱著大疊的文件的工作人員，今天的警察廳顯得格外冷清，從前一派閑適的氛圍也消失不見，每個人的表情都彷彿凝固了一般。

「你……」工作人員看著他露出吃驚的表情，卻欲言又止，「你還是去廳長那裡吧，事情有點複雜。」

冷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索爾曼對是不是菲爾蘭迪做出了無可挽回的事？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撼住了，幾乎邁不開腳步。不，他不願意去想那種事，他不願意去恨索爾曼。索爾曼就算對他再怎麼不好，他都對他懷著感激之情，那個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收養了他，給了他溫暖和愛的人，即便之後那份愛已經完全變了質，他也始終沒能恨他。但願他不要將自己對他最後的感激也剝奪了。

工作人員推開了廳長室的門，這裡是冷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在他去軍校之前，經常長時間的陪索爾曼在這裡工作。但今天這裡卻顯得如此陌生。冷在陌生的臉孔之中看到了羅伊中校。

冷立正，行了個標準的軍禮，「長官好！」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人抬起頭來，那張消瘦的臉讓冷瞬間驚呆了，久久無法言語。對面的人一身衣白如雪，不是華麗的索爾曼，而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卡蘭特。

「你……」冷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是索爾曼上調去了中央，卡蘭特下放到了Vinus，還是說索爾曼在政治鬥爭中徹底失利了，被剝奪了Vinus的管理權？

卡蘭特陰雲密布的臉上，布滿血絲的眼睛寫滿疲憊與傷痛，他顯得比之前更瘦了。生命力正一分分從他的身體里流逝，倔強的靈魂卻透過心靈的窗戶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凱拉帝的失蹤對他的打擊應該比誰都大，他能支撐著在這裡工作，冷感覺已經是個奇蹟。

「你們都出去吧。」卡蘭特揮了揮手，剛才帶冷來的軍人放下手中的文件，和其他人一起走了出去。羅伊經過他身邊時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

冷摘下軍帽，將手中不合時宜的錦嵐花罩在軍帽下，放在了辦公桌上，「少將，索爾曼少將他……」

卡蘭特站起身來，表情異常凝重的望著冷。冷忽然覺得似乎發生了比自己的猜測更加嚴峻的事情。

「冷，是我下令讓卡米中校爾沒有告訴你這個消息的，我很抱歉。」

冷更加疑惑。「我帶你去見見他吧。」卡蘭特整理了一下軍帽，在前面帶路走出了辦公室。

他難道生病了？又或者被監禁了？他們走過休息室，走過審訊室，卡蘭特都沒有停下腳步，冷發現自己的大腦完全無法應付現在的狀況。

「你自己進去吧。」終於卡蘭特說。

冷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次抬起頭來確認這個房間的名稱——停屍間！周圍的明顯偏低的冷氣也提醒他自己的所在。這怎麼可能？

張揚而華麗的索爾曼此刻已經僅剩下冰冷的軀體，他安靜的躺在特質的水晶棺里。他那讓冷顫抖的靈魂是去了天堂還是地獄，冷無從追索。

冷用顫抖的手指推開了水晶棺的蓋子，低溫冷藏已經在他臉上覆蓋了一層霜花，但是他臉上猙獰的面表情無聲的述說著他對死亡的恐懼。他是被人謀殺的，他曾自負的說自己是殺不死的神，戰爭中留下的傷口也是他炫耀的資本，可是他終究沒能逃脫死亡的命運，子彈從他的額頭穿入，又從他的後腦穿出，他即刻斃命。只有讓他毫無防備的人才能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他，殺他的人是誰會是誰呢？而他那微張的口型似乎還在呼喚著那個讓冷心悸的字眼，「冷……」

他是個強勢的愛人，他喜歡不遺餘力的佔有，他喜歡欲求無度的索取，但是他又有著溫柔的一面。「冷……我愛你……」無數次當冷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之際，索爾曼總是在他耳邊說著這樣的溫柔的話語，那是他唯一的安慰。如果他真的愛他，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需要他，愛著他，那麼這樣的折磨他可以忍受。

而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索爾曼呼喚著的竟然還是自己的名字，那個無聲的發音卻在他心底清晰的響起來，「你的名字就叫冷吧。」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索爾曼時，索爾曼說過的話。那一天他流浪了太久，又累又餓已經站不起身子。天空飄著冰冷的秋雨，單薄的身體瑟瑟發抖。他在這個世上的唯一感覺就是冷！不能生育的養父養母，從上帝之手將他領了回來，原本期望用一個孩子來挽救婚姻的他們，卻最終發現非親生的孩子並不能成為聯繫感情的紐帶。於是他成了他們的負擔，在他們的冷言冷語和拳打腳踢的夾縫中艱難的生存著，那雙漂亮的眸子日漸暗淡下去。終於有一天他的父母結束了不幸的婚姻，而他也徹底成了孤兒，流浪在首都的最輝煌的燈火之下，乞求一點殘羹冷炙。

雨還是下個不停，身後漂亮的大房子大門緊閉，他靠在那雕花的欄桿上避一避雨，卻再也邁不動腳步。一片燈光閃過，擾亂了黃昏的暮靄，加長版的豪華轎車停在了門口，飛起的水花打濕了冷的衣服。豪宅的自動門立刻打開了，冷暴露在了燈光之下，車內一個軍官搖下車玻璃對著冷道，「誰讓你在這裡的？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聽說您今天在皇宮過夜，所以才讓門衛早早關門了。」管家模樣的人從門內迎了出來，一面向車裡的人解釋，一面打發人將冷扔到了馬路上。

冷趴在雨中望著門裡宮殿一般的建築，有一種置身夢境的感覺。而下一刻那個紅髮披肩身著棗紅色軍裝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真正將他領進了夢境。「你叫什麼名字？」男人問他。

冷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他抬起頭，目光從他的長筒軍靴轉移到了臉上，那是一張五官深邃的臉，神采奕奕的眼神，高挺的鼻樑，微揚的下巴，無一不訴說著王族的尊貴。「你的名字就叫冷吧！」他回頭吩咐管家將冷帶到了宮殿里，冷的命運從此和索爾曼糾纏到了一起。

淚水決堤而出，滴在索爾曼冰冷蒼白的臉上。也許他真的愛著我，以他自己的方式。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