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分道揚鑣

「凱爾，你沒事吧？」隔壁傳來了卡蘭特焦急的問候聲，霍斯特意打開了兩個房間之間的隔音設備，他希望卡蘭特也能傾聽一下凱拉帝動人的叫聲，以此作為對他的報復。

「嗯，沒事。」凱拉帝調勻了呼吸，「霍斯似乎有急事，剛剛出去了，應該不會很快回來。」

卡蘭特誤以為剛才的響聲是霍斯關門的聲音，相信了他的話。凱拉帝掙扎著爬到霍斯的身邊，摸了摸他的呼吸，才發現他已經死了。原本沒打算殺他，只不過這種人死有餘辜，也沒什麼值得可憐的，在叛國罪基礎上再加一條殺人罪，也是不痛不癢。

他從霍斯的口袋裡找到了一盒香煙。自從改良過的毒品變為合法商品以來，添加毒品吸食之後可以讓人產生快感的香煙幾乎取代了普通的品種。凱拉帝從來不吸這種會麻痹神經的東西，但是今天，他實在太難受了，先後被注射了麻醉劑，蘇醒劑，和肌肉鬆弛劑，他的身體負荷也達到了極限。他抽出一支點好不容易才點燃了，卻無力將它送人口中，只好放在地上讓它自己燃燒起來，吸入的煙氣還是讓他感覺好受了一些。

「凱爾，為什麼要留下來？」卡蘭特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帶著自責和痛苦。

「因為還歉你三個字啊！」凱拉帝說。他閉上雙眼不禁想起卡蘭特上次說他太吝嗇的表情，不禁暗笑，自己的確太吝嗇了，過了二十年竟然還沒有將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個字說出口。原本以為男人根本不需要用甜言蜜語來表達自己的情意，但是也許加一點甜言蜜語也沒什麼壞處。「麥倫，我……」

「閉嘴！」卡蘭特厲聲打斷了他，「不許你現在說。」他冥冥之中覺得，凱拉帝說出那三個字之後，他們的人生與愛情也許就此完結了。如果他不說的話，對於彼此的虧欠可以轉化成生存下去的信念，那麼對於未來還有一線憧憬。

「好的。」凱拉帝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的確沒有說那三個字的氛圍。人生最美好的時刻他不想如此輕易的揮霍掉。

「為什麼要背叛？凱拉帝！我們曾經說過要成為帝國最鋒利的矛和最堅實的盾，我們要成為最優秀的軍人，難道你都已經忘了嗎？」卡蘭特難以壓抑自己的傷感之情，帝國最優秀的士兵，轉眼間變成了帝國最危險的敵人！凱拉帝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他從來都不知道，不管是作為長官還是愛人，無疑他都是最失職的。

「我沒有忘記。」凱拉帝說，年輕時候的理想依然在腦海中閃閃發光，只不過當你意識到理想與現實的差距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會改變，「我依然懷著那樣崇高的理想。麥倫，我這一生實在經歷了太多人的死亡。我這雙手奪走了無數敵人的生命，也埋葬了數不清的戰友的遺體。我們一起取得了那麼多戰爭的勝利，而我卻越來越懷疑自己的理想，我只不過是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而已。這和我的初衷完全不一樣，我渴望做一名充滿正義感的士兵，為了保護弱小的生命而戰，但是現實卻是我在為帝國掠奪財富，我在殘殺無辜的生命。

更為可悲的是我們付出了一切，卻得不到帝國的認可，我們始終作為異類被排斥在人類之外。說到底我們只是一個工具而已，可以無限量製造的工具。看著戰友們流盡最後一滴血，然後被遺忘在黃土之中，我為這樣的命運感到悲哀。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已經失去了作為士兵的自豪感，雖然一次次跟自己說，我只是履行作為士兵的職責而已，但是正如安德烈所說的，那隻是我自欺欺人的想法。我無法忽略在殺戮的同時，良心在默默的哭泣。

麥倫，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也許背叛了帝國，卻從來沒有背叛自己的初衷。我想要創造一個屬於克隆人的國度，在那裡他們可以為了自己而活著，而我想為了保衛他們的福祉而戰。」

凱拉帝總是把自己火熱的內心冰封在冷漠的外表之下，卡蘭特幾乎從來沒有聽他說過如此慷慨激昂的話，他不能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作為天使之翼的長官，他千方百計的為他們爭取權利，但是他所做的實在有限。

「麥倫，當我知道死亡密碼的秘密時，我就下定了決心要將自己的理想付諸行動了，我不想等待著兔死狗烹的命運降臨在自己身上。麥倫，我不像你，可以做一個純粹的士兵，以履行帝國的命令為己任，為了帝國的利益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經歷過亡國的命運。」卡蘭特說，「我們都想維護和平，但是只有成為強者才可能保護那些弱小的人民。伊斯美爾之戰也不像你說的只是掠奪的戰爭，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是失敗者，今天我們會是怎樣的命運？凱爾，我不喜歡侵略和掠奪，但是如果在奴役和被奴役之中選擇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這就是我戰鬥的意義。我不想看著自己的親人慘死在敵人的屠刀下而無力反抗。

我承認帝國有著各種各樣的弊病，但是這是給了我生命與力量的地方，我始終愛著它，也會為之付出所有。我承認帝國對待克隆人士兵有失公允，但是帝國的強大需要一部分人的付出和犧牲，對我而言，這樣的信念便足夠支撐起我的生命，榮耀財富享受那些都是不必要的東西。」

「對與錯就留給歷史去評判吧。」凱拉帝淡淡道。但是卡蘭特這種近乎盲目的執著卻正是他欣賞的地方，所以也沒有糾正對方的想法的必要。

兩個人都在默默的回憶著他們一起走過的那些輝煌的歲月，卡蘭特一如既往沿著理想的軌道前行，而凱拉帝卻在中途迷茫了徘徊了，並且選擇了另一條路，然而他們的命運最終還是要交匯在一起的——那就是生命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