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起死回生

薩拉美那場戰爭在凱拉帝心中依然記憶猶新，那是他經歷的最艱苦的戰鬥，不僅是身體上的受傷，還有心靈上的衝擊。

十四歲的王子帶領伊斯美爾的殘兵走上了最前線，幾經較量之後，凱拉帝終於擊敗了他，伊斯美爾之戰劃上了句號。他的屍體被找到的時候，面具之下是一張完全看不出容貌的血肉模糊的容顏。出於對敵人的尊敬，凱拉帝請求卡蘭特之後決定將他埋葬在他所熱愛的土地上。但是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那具殘缺不全的屍體之中，一度停止跳動的心臟竟然再次開始生命的律動。

在大腦已經損毀的情況下，在鮮血已經流幹的情況下，竟然還會呈現生命跡象。這無疑會是生命科學界的奇蹟。凱拉帝第一次相信，伊斯美爾之前對於王子不老不死的宣傳不只是蠱惑民眾而已。如果這樣的事實被帝國知道的話，恩雅將成為研究的對象。腦海中浮現出那隻蝴蝶的羽翼劃過天空之時自由而夢幻的美，他已經決定不能讓他成為解剖台上的實驗品，算是對對手的尊敬也好，是對安德烈的一份歉疚之情也好。

那是軍校畢業之後，他第一次主動聯繫了蒼夜，向他道明了自己的請求。於是蒼夜打著慰問戰士的旗號來到了前線，帶來了慰問品，帶走了恩雅的身體。

原本凱拉帝只是想等他的生命完全止息之後，讓他安息而已。但是那個男孩卻在演繹著奇蹟。 在蒼夜提供的隔離箱里，他不斷的修復著自我，雖然十分的緩慢。他漸漸恢復了呼吸，給他注射營養液之後，他的身體慢慢開始運作。殘缺的肢體開始復原，損毀的面容也在重整。用蒼夜的話說，你就好像在看著一棵被折斷的樹，從缺口重新長出枝葉一般。

凱拉帝再一次見到他時，他已經恢復了現在的樣子。他就像一個植物人，除了沒有蘇醒過來，身體的一切功能恢復如常。那已經是三年之後的事。那一次真正的菲爾蘭迪在一次小規模的鎮壓反叛的過程中受了重傷，很有可能變成植物人。而當時蒼夜的武器研究出現了一點挫折，很希望菲爾蘭迪這種對武器開發有著超常智慧的人加入研究團隊。於是他們冒險偷梁換柱，將菲爾蘭迪和恩雅進行了調換。

同時，凱拉帝看著那煥然一新的面容，已經強烈預感到恩雅的醒來是遲早的事。將來如果有一天他的身份被揭穿的話，他必將成為所有醫學研究機構爭奪的對象，擁有了他的基因，人類說不定就可以克隆出不老不死的傳奇。所以他希望那個男孩練就一身本領可以保護自己，而留在軍隊，對恩雅來說也是最好的選擇。

差不多又過了八個月時間，恩雅終於醒了過來，為了掩藏他的身份，他只是做了個小手術，改變了他瞳孔的顏色，然後偽造了手術記錄，謊稱為他做了整容手術。

「在薩拉美，我遇刺那次，安德烈是因為看到了恩雅才收手的吧？」卡蘭特問道。他想起了那天的情形，在菲爾蘭迪出現之後，原本以刺殺為目的的行動忽然改為了綁架，此事一直透著蹊蹺。

「不錯。但是那一次也因此暴露了恩雅的存在。」凱拉帝說，「說實話，那時候真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件事就會暴露。幸好安德烈並沒有拆穿他。」

「亞美里亞號事件，你向我申請讓菲爾蘭迪和冷輔助執行任務，是想讓他們相認嗎？」卡蘭特忽然想到了那次不合常規的請求。

「不，那時候我根本不想讓他們有任何接觸，蒼夜的計劃進行到關鍵時刻，我並不希望有任何意外。那次事件完全是安德烈為了接近菲爾蘭迪一手設計出來的。」

在亞美里亞事件之前，凱拉帝忽然收到了安德烈發來的密信，「『死亡密碼』在我的手上，如果想要保住天使之翼的話就讓菲爾蘭迪登上亞美里亞號。你個混蛋竟然讓恩雅進入天使之翼，讓他為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賣命！下一次見面我會親手殺了你！」安德烈在信中如此說。

照凱拉帝推測，那一次安德烈是想帶著菲爾蘭迪遠走高飛的，但是蒼夜的存在阻礙了他的一切行動，而恩雅失去了所有的記憶，要帶走他，除了綁架沒有任何辦法，最後他只能放棄了。

終於談到死亡密碼的話題了，這也許才是凱拉帝反叛的根源。這也同樣是卡蘭特心中的痛楚與歉疚。

「喂喂，那件事可是有我的功勞哦！」泠不甘寂寞的從窗口露出了頭來，「那次是我出的主意，要修奪回恩雅的，不過修太優柔寡斷了，太在意恩雅的感受，才沒有強行將他帶走。」

「那麼關於死亡密碼的消息一定也是你透露給安德烈的吧？」卡蘭特問道。親眼見到了這個本來應該在人體試驗中死去的人，卡蘭特更加確信自己之前的推斷大部分都是正確的。

「當然。」泠得意的說。「不過我能活下來還要好好謝謝凱拉帝。」

「凱爾，這件事也是你策劃的吧？」卡蘭特問道。

「要說策劃，那還真是高估了我。」凱拉帝微微笑道，他和男孩唯一的交集的確是在綠島監獄裡，他之所以記住他是因為他長了一張和冷一模一樣的臉，而那時他早已經認識了冷。

那是他在暴力天堂做軍醫的第二個年頭，時不時出現在綠島監獄，為那些傷重的囚犯治病，已經成了慣例。那一次像往常一樣，治療完了一個骨折的囚犯。那個犯人的斷骨扎進了肺里，看著那人痛苦的表情和哀求的眼神，凱拉帝給了他一針安樂死的藥劑，告訴霍斯，他已經沒得救了。

並不是真的沒得救，但是霍斯是不可能拿出經費來認真治療這些被他折磨的病人，草草包紮一下，只是延長那人的痛苦而已，最後他還是會在掙扎幾天後死去。開了死亡證明之後，凱拉帝坐在那裡陪著那個死囚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所以出來的時候心情並不好。長長的走廊兩邊的房間里關閉著無數等待死亡的人。除了四面牆壁，那裡什麼也沒有。他們唯一和外界接觸的地方就是那扇送飯的小窗。

「長官，長官！」他聽到了叫聲，也並沒有停下腳步，以往走過也經常會有寂寞難耐的死囚找他說話，多半都會得到霍斯一頓訓斥。

「長官，難道只有等我快要死了的時候，你才肯理我？」年輕的聲音依然不肯罷休。看看周圍沒有人，凱拉帝暗自嘆了口氣，走到了那個窗口，問道，「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