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搶跳風波

「Take your marks!」

凌波彎腰做好起跳準備，眼角的餘光里，紅旗飄揚，人頭攢動，眼前的水波動蕩起來，他感到一陣眩暈，耳畔似乎傳來了發令槍的聲響，僵硬的身體像冰塊一樣重重落入水中。

糟糕！沒有人動！為什麼沒有人跳？

那一秒鐘變得格外漫長，凌波的世界完全靜止了！

他搶跳了！不，這連搶跳也算不上！太緊張的他居然出現了幻聽，在毫無徵兆的情況，跳入了水中。

十五歲，第一次奧運會之旅，他的運動生涯從一個荒唐的搶跳開始，是不是也會到此結束！

他想他聽見了山呼海嘯一般的笑聲，他的心臟似乎要停止跳動了。

他慢慢沉入水中，不足兩米的水深，不足以隱藏他的身形。現在他滿腦子都是應該怎樣交代這個錯誤，教練的一頓臭罵肯定少不了。問題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如果他可以從水下遁走，該多好，這樣就不必在眾目睽睽之下爬上泳池。但他也不能一直呆在這裡，比賽還要正常進行下去。

就在這時，水面上向他伸出一隻手，他心中忽然一暖，他想也沒想就抓住了那隻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塊浮木。高大的身軀覆蓋了他的視線，他的目光所觸是肌肉結實的胸膛。他不好意思抬頭，手忙腳亂的爬了上來，抱起自己的衣服，快步走回休息區。

偌大的休息區只有他一個人，世界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外面傳來輕微的發令槍響，比賽已經開始了。

這是奧運會游泳項目的第一場比賽，男子自由泳四百米預賽。

他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茫茫然不知道這是不是夢中的場景，過往那些艱苦訓練的日子一頁一頁在腦海中翻過。他無法相信那些努力換來的只是這樣一個結局。只是剛才握著自己的那隻手傳遞過來的溫度，還留在指尖上，似乎有那麼幾分真實。

不知道過了多久，喧囂再度靠近，世界再度復活了。完成了比賽的選手們陸續退場。他低著頭，不敢去對抗視那些目光，他相信他們眼中一定充滿了鄙夷。奧運會的賽場，每個人都綳著一根弦，選手們之間都帶著明顯的敵意，不像國內比賽的時候，大家見了面會互相打招呼。

「嘿！小子，走啦！」感受到肩頭猛然一擊，凌波打了個激靈，從夢中驚醒過來！

完成比賽的隊友余俊攬著他的肩膀安慰道，「第一次參加這麼大型的比賽，緊張在所難免。」

余俊是游泳隊的主力隊員，這已經是他參加的第二屆奧運會。在以往的大賽中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凌波忽然感到特別難受，余俊的安慰就像在他原本積滿淚水的心湖中投入了一顆石子，淚水似乎要滿溢出來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一邊收拾東西，跟著余俊走出去，一邊問道，「俊哥，進入決賽了嗎？」

「那還用說，我的目標可是奪冠！」余俊自信滿滿的說。這也是賽前制定的目標，余俊最近狀態不錯，可能感覺這是自己的最後一屆奧運會，正處在大爆發的階段，教練組都認為他有能力衝擊一枚金牌。

凌波被余俊的一腔豪情感染，也笑了起來。

「不過，那個小子游得可真快！今晚的比賽可要提防著他。」

「誰？」

「就是拉你上來的那個小子啊！」

「呃！」凌波原本以為來自己上來的是余俊呢，但一想也不太可能，余俊的泳道和他離著挺遠，他還想問，等候的其他隊友都圍了上來，祝賀余俊，凌波只好把話咽了回去。

「嘿，波兒！你呆在水裡老不上來，我差點以為你溺水了，要不是教練攔著，我就衝進去救你了。」洛宇航大大咧咧的沖了過來，親切的搖著凌波的身體。

洛宇航是凌波的發小，兩個人一起學游泳，一起參加比賽，最後又奇蹟般的一起進入了國家隊。他和凌波一樣，也是自由泳運動員。他是個大大咧咧的，沒心沒肺的孩子，屬於單細胞動物，性格直率衝動，也許得益於此，他的爆發力非常好，主攻短距離的項目。

凌波罵道，「你還嫌我不夠丟人啊，游泳運動員，溺死在泳池裡，真虧你想得出……」凌波話音未落，就看到張鐵志教練鐵青的臉，後面的話就咽回肚子里了，心裡嘀咕，溺死在泳池裡也不是那麼壞的選擇。

他低頭，等著劈頭蓋臉一頓狂罵，沒想到教練根本沒打算理他，瞪了他一眼，轉身關心起余俊來。

凌波長出一口氣，自覺逃過一劫。

「波兒，什麼情況？」洛宇航也感到意外，拍著他的肩膀，目光卻一直追隨著教練的背影。「他這是放棄治療嗎？」

「滾！」凌波給他逗笑了，踹了他一腳。

「波兒！你看，你嚇得不輕，衣服都被汗弄濕了。」

「放屁，我身上本來就是濕的。」

凌波知道洛宇航故意逗自己說話呢。看凌波笑了，洛宇航高興起來，「波兒，今晚決賽完，我們去找明星簽名留念吧。」這一屆奧運會彙集了眾多游泳高手，其中不乏早已成名的明星，像澳大利亞的索普勒，美國的佩爾森，洛宇航早就和凌波商量好了要去索要簽名。

「沒那個心情。」凌波心道，說不定那些人知道自己今天犯了個如此低級的錯誤，那得多丟人啊！

「別，波兒！」洛宇航著急的嚷嚷著,「這是我們第一次來奧運會，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看你這點志氣吧！」張鐵志教練路過的時候「啪」的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凌波也連帶著遭了秧，兩個人捂著頭蹲在地上哼哼唧唧，隨即相視一眼，都笑了，教練既然開口罵了，凌波的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搶跳風波在腦海中漸漸散去，凌波心情又好起來，本來他就是陽光型的孩子，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本來他來也就是練練兵，大家對他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衝擊金牌有餘俊，而且以他現在的成績能不能進決賽也是個問題。卸下心頭的重任，凌波拉著洛宇航到了角落裡，兩個人商量起簽名的事。

「我一定要找索普勒簽名，你看他那身肌肉……」

「噓……你小點聲，還想挨揍啊……」

「嘿嘿，要是我什麼時候能練就那樣一身肌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