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凌亂的吻

凌波接受完記者採訪，又和隊友相擁慶祝，大家都太開心了，抱著他不肯放手。到他去盥洗室洗澡換衣服的時候，裡面已經沒有人了。他抱著浴巾走了進去，聽到只有角落裡的花灑還在流著水。他本來想隨便找一個洗洗，不經意間發現那個人的背影不正是金宥澤嗎？

只見金宥澤的花灑開到了最大，他的人卻趴在牆上。凌波感覺有些不對頭，他輕輕的走了過去，看到他的背一起一伏的。他在哭泣……凌波感覺霎時間心碎了！這麼多年了，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金宥澤哭泣，他留給別人的永遠是溫暖的笑容。想不到他也會哭，他有多麼傷心才會哭成這樣啊！

凌波走近了，在嘩啦啦的水流下，依稀可以分辨出他哭泣的聲音。凌波站在他的身後，心痛如絞，茫茫然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安慰。他不知道站了多久，金宥澤壓抑的哭聲在他心底嗚咽著，他肩膀的抖動就像鞭子抽打在他身上，帶著撕裂的痛疼！

金宥澤似乎發現了背後的視線，忽然轉過身來，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很快消失在水流之中，眼中的驚訝之情卻寫滿了痛苦，他獃獃的望著凌波，被他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幕所帶來的羞恥感似乎更勝於失金的遺憾。

凌波恍然夢遊一般慢慢的走上前去，金宥澤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卻已經退到了牆角，凌波低下頭來輕輕的吻上了他臉上的水珠，淡淡的苦澀的味道，正如彼此的心情。他吻過他的眼睛，然後吻上了他的嘴唇，和他一起去品嚐那些苦澀，那些失望，他嘗到了金宥澤舌尖的味道，然後把自己的關懷，自己的愛意透過這個吻度給他。

「你……在做什麼？」金宥澤忽然用力的推開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驚訝的望著他，「……你……覺得我還不夠羞辱嗎？要用這樣的方式……」

凌波茫然的後退了兩步，突然驚醒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做出了多麼荒唐的舉動。他原本只是想要安慰他的，但是那一刻他的大腦短路了，身體情不自禁的做出了這樣的行動，似乎本能的覺得這才是最好的安慰方式。他不可思議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他退後兩步，望著金宥澤驚訝與羞辱的表情，轉身飛一般的跑了出去。

路上撞到了誰他也沒有理會，一直往前跑。心裡卻是亂起八糟的，「遭了，自己一定是同性戀……在這樣的時刻吻了金宥澤……他肯定生氣了……今後只怕他都不會理自己了……我該怎麼辦？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該多好……」

「哎，波兒，你瞎跑什麼呢？」聽到洛宇航的叫聲，凌波才從自己的世界中清醒過來，他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已經跑回中國隊的休息區了。「你不是馬上要頒獎了嗎？怎麼還不換衣服？」

「嗯，換……我這就去換。」凌波魂不守舍的跑進了洗手間才發現自己的運動服不知道放在哪裡了，又跑出來，讓羅宇航把自己的脫下來給他。「我說波兒，你幹什麼呢，見鬼了呢？」

「別問了，你不是想讓我穿著泳衣上台領獎吧？」

「那也不錯，肯定會載入史冊的。不過你真要穿著我的衣服上台領獎啊？想不到我人沒有拿到金牌，衣服倒是沾光了啊。」洛宇航樂呵呵的把隊服脫了下來。

凌波懶得和他耍嘴皮子，從他手中接過隊服，走進了洗手間，那邊教練已經在詢問他到底怎麼回事？洛宇航隨口答道，「肯定是得了金牌高興糊塗了。」

整個頒獎儀式就像一場夢，凌波最光榮的時刻，卻一直魂游天外。兩個人在等待頒獎的時刻都沒有任何交流。事後回憶起來凌波還記得頒獎時發生的一幕幕，但是就好像看一部電影，他只是個看客，他還記得五星國旗在眼前冉冉升起，國歌奏響最雄渾的節奏，他還記得觀眾席上山呼海嘯，紅旗掀起熱浪，他也記得自己身披五星紅旗在閃光燈下微笑，他還記得自己曾把金牌咬在口中，他還記得將鮮花扔上看台那一刻引起一片轟動，但是那些就像是夢中的情形。

而現實中，他只看到金宥澤面無表情的臉，他嚐試擺出自己標誌性的笑容，卻無法如願，他嚐試和觀眾互動，但是揮起的手臂卻如此無力，最後他就像機器人一般面無表情的走完了全程。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凌波凜然一驚，才從夢中醒過來，頒獎典禮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前的事了。電話是凌雲打過來的，他還記得在看台上看到了他朝著自己微笑。他想起曾經承諾過，要將自己的第一枚金牌獻給哥哥，於是說，「哥，回去之後，我就把金牌送給你。」

「先不說這個了，波兒，你到底怎麼了？全程就像夢遊一樣……」凌雲擔憂的說。

「我只是太高興了……」

「不是，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凌雲對這個弟弟再了解不過，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那絕不是什麼高興。

「哥……我吻了金宥澤……」凌波猶豫了片刻還是把實情說了出來，此刻他的心很亂，當意識到也許從此就會失去他的時候，他才了解自己愛得有多深。過去一點一滴積攢起來的感情，已經在他心中紮下了根，如果要將這棵大樹連根拔起，那麼他的心一定會傷得支離破碎。凌波感到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他是如此害怕，現在他寧願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寧願一生將這份愛藏在心中，也不願意從此如陌生人。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應該有多好！他還記得金宥澤當時驚訝的表情，還說什麼用這樣的方式羞辱他。他一定無法理解自己這份對於同性的愛，他一定會鄙視自己的。

凌雲在那邊也沉默了，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情形，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也許他之前的處理方式真的錯了，凌波總有一天會意識到自己真的愛著金宥澤，不是友愛，而是戀愛，但是現在……真的不是讓他經歷這一切的時機啊！「波兒，冷靜一點，告訴我事情的經過，你不會無緣無故的這樣的做的對嗎？」

凌波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他……一開始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一開始？」凌波想了想，在他的感覺里他吻了他很久的樣子，他覺得一開始金宥澤並沒有那樣反感的，也許是震驚吧，他並沒有立刻推開他……但是……他現在思緒有點混亂，到底吻了多久，金宥澤又是怎樣的反應，他全都沒有把握，也許只是自己的幻覺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凌雲其實是期望著金宥澤對他有回應的，那麼也許他們真的還有走在一起的可能性，因為在他看來金宥澤對凌波的感情也超乎常人。「波兒，別太激動了，吻一個人並不代表什麼……你只是想要安慰他而已……」凌雲覺得自己的話現在也沒有多少說服力，但是他必須解開凌波的心結。

「但是他生氣了……我不知道怎樣去面對他，頒獎儀式上他都沒有理我，他一定是生氣了。」

「頒獎儀式，他只是因為自己沒有發揮好才那樣的，波兒，金宥澤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事後跟他解釋一下他一定理解的，你別太驚慌了知道嗎？你們的情誼不會因為這樣一個吻就全部抹殺掉的。」

「哥，你真的這樣認為？我們還能重歸於好嗎？」

「當然，男人之間不拘小節，不會太在意這種事的。你只是太在乎他了才會如此恐慌，胸懷寬廣的男人不會計較這種事，你放心吧！」

「嗯……」

「快去開記者招待會吧，別再鬧笑話，知道嗎？」

「我知道了……」凌波聽了哥哥的話，心情好了很多，剛才他自己越想越局促，簡直有點鑽牛角尖。恐慌也讓他失去了正常的判斷，他所認識的金宥澤的確不是那麼小氣的人。總是要面對的，難道還能躲著他一輩子？他掛掉電話，抹了把眼淚，洗洗臉，急忙從洗手間出來。工作人員正四處找他呢，記者們已經在等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