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痛失金牌

凌波為自己歡呼的時候，心中又不免湧起一絲悲哀。也許在泛太平洋賽上，最後五十米的衝刺，他並不是保存了實力，而是真的游不動了，他已經不再年輕，再也不可能像十八歲奧運會奪冠那樣活力四射，也不可能表現出十六歲世錦賽登頂時那讓人望而生畏的衝刺速度，他最美好的年華已經逝去了……

最後五米，凌波鬆了一口氣，勝利已經在望！就在這時候夾在兩個人中間泳道的日本選手淺野公介突然從後面沖了出來！糟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凌波可不想最後時刻被翻盤！他用盡全力沖向終點，但是淺野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他感覺有些無力，幾米的距離一下子變得如此遙遠，他眼看著淺野衝到了自己的身邊，和自己齊頭並進！

觸壁！

糟糕！觸壁失誤，凌波的手臂沒有掌握好角度，大拇指戳到了壁上，手指斷裂一般痛疼！但是更讓他揪心的是名次。三個人都在盯著成績榜。下一秒身邊的淺野歡呼了一聲，凌波獃獃的望著成績榜，簡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以0.05秒的差距敗給淺野，痛失金牌。

淺野過來握手，凌波木然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他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那麼多的準備工作，那麼多的戰術模擬，教練和他都把矛頭對準了金宥澤。淺野公介從來沒有得到他們的重視，想不到在他以為完成了一場精彩比賽的時候，一直躲在兩個人陰影中的淺野伺機而動，在最後時刻逆轉。

輕敵了，這就是代價！

凌波望向金宥澤，金宥澤臉上帶著落寞的微笑，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游泳館裡，第一場決賽，他只是取得了一枚銅牌。誰也無法編出這樣的劇本，而比賽卻又是如此殘酷。凌波向著金宥澤游去，而金宥澤也在等著他，他把受傷的手伸向金宥澤，金宥澤握住了，又輕輕拍了拍他的頭以示安慰。他們始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因為兩個人的心裡都同樣苦澀，只不過金宥澤習慣了用笑容掩飾內心，而凌波卻喜歡把心情掛在臉上。

兩天之前金宥澤就曾經對洛宇航說過，輕敵是比賽的大忌。那個時候他就在提醒凌波注意淺野吧，而凌波竟然沒有領會，以為他只是在抬高自己，現在真是追悔莫及。也許他已經考慮過無法戰勝自己的情況，所以他研究對手希望至少保住一枚銀牌；也許他也希望自己壓制淺野，在三足鼎立的亂戰中突圍獲利，所以他沒有明確點出來。但是自己卻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擊敗了他卻失去了全部。

凌波站在採訪的記者面前，目光依然追隨著金宥澤的身影，他也在不遠處接受採訪，他始終都面帶著微笑。凌波不知道他怎麼還笑得出來。他摸了一把臉上的水，開始接受採訪。他坦言自己太輕敵了。雖然這不是他一個人的錯，教練組制定了同樣的戰術，但是執行戰術的人，他既然站在了賽場上，就要對場上發生的一切負責，沒有任何理由推卸責任。凌波最後說，「非常抱歉，讓觀眾們失望了，最後讓大家聽到的是日本國歌。」

凌波更擔心的是自己的手指，現在依然痛的厲害，他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會不會影響接下來的比賽。他已經很久沒有輸得這樣憋屈，上一次有這麼沮喪還是輸給邊道奪冠的金宥澤，這些年順風順水，已經讓他忘記了這種屈辱的感覺。

苦澀，還是苦澀，心中只剩下了這一種感覺。

半個小時之後，參加頒獎典禮的時候，凌波也沒能從失落的情緒中走出來，金宥澤也同樣沮喪，一直低頭望著自己的腳下。但是在他站上領獎台的那一刻，他突然綻放了笑容，就像那塊銅牌是他一直期待的榮耀。溫和，真誠，手中的鮮花都黯然失色，他就那樣微笑著對著攝像頭，對著已經空了三分之一的觀眾席。

凌波越過淺野望向他，第一次兩個人距離如此遙遠。曾經那麼多次，不是他站在金宥澤身邊，就是金宥澤站在他身邊，而今天他們只能這樣遙遙相望，用目光去安慰對方受傷的心。

凌波領完銀牌，最後輪到了淺野公介，這個比著金宥澤還矮了幾公分的日本選手一役而紅。但是凌波知道，不應該用黑馬來稱呼他，在上一屆世錦賽上，他就曾經摘得400米自由泳的銅牌，他還在記者招待會上點評過他。他被譽為亞洲最全面的游泳選手，除了自由泳，他的混合泳項目更強，曾經獲得世錦賽200米混合泳的亞軍。這一次他身兼自由泳，仰泳，混合泳，甚至接力多個項目。他們真的不應該忽略了他。

像夢遊一般走完了整個頒獎儀式，凌波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金宥澤。當金宥澤離開攝像頭的那一刻，深深吐出一口氣，就像壓抑了太久的樣子，笑容也在那一刻失去了蹤影。似乎保持笑容對他來說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是他卻依然努力去做，已經輸掉了比賽，他不想再輸掉尊嚴。

結束了頒獎，接下來還有新聞發布會，每一秒鐘都變得如此難熬。凌波牽掛著自己的傷勢，有些心不在焉，檢討完比賽，坐在那裡看金宥澤回答記者提問。他謙和而耐心，不管怎樣的問題都不會拒絕，捨棄了幽默風趣，如今的他比任何時候都坦誠，向韓國記者解讀賽況，解釋結果，但是他更多的卻是在道歉，很抱歉沒能給大家滿意的結果，很抱歉辜負了大家的希望……當凌波第三次聽到他說抱歉的時候，他站起身來，借口要治療手指的傷勢，離開了記者發布會。

有點像逃避，他應該坐在那裡支持他，在最艱難的時刻陪在他身邊，但是他真的沒有辦法聽他說什麼抱歉。他不應該感到抱歉，他已經拼盡全力了，他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