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道歉

凌波關掉視頻，站了起來，他要去韓國，立刻就去。如果他要哭就在自己懷裡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他什麼都不能做，至少還能給他一個哭泣的肩膀，這個時候他無法說服自己袖手旁觀。凌波讓哥哥幫忙訂機票，自己則跑去和教練請假。

剛剛躺下的教練又被吵醒了，聽到凌波說出這種無理要求，頓時就火了。凌波可以理解，現在是備戰喀山預選賽的關鍵時期，就算這種比賽他可以輕鬆應對，作為游泳隊形象代表的他做出這種舉動也是不合適的。

「一天，請您給我一天時間，我見他一面就回來。明天晚上就回來總可以吧，我不會影響訓練的。」凌波懇求著，「這個樣子我根本沒辦法集中精神訓練……」

張鐵志看著他眼中閃動著的淚花，忽然上前慈祥的摸了摸他的頭，「你們啊！」他嘆了口氣，這些孩子都是性情中人，不是訓練機器，他們有權利去處理自己的感情生活。「這個周六周日不是休息嗎，休息時間你想幹什麼我管不著，不過周一可得準時回來訓練。」

凌波高興得給了教練一個深深的擁抱，「改天我請您吃韓國烤肉！」

幾個小時之後，在蒙蒙夜色中，凌波登上了去韓國的飛機。在飛機場里，他終於鼓起勇氣讀了關於金宥澤的新聞發布會報道。

「在得到興奮劑陽性消息之後的每一天我都像是活在地獄裡，有時候我希望這隻是一個夢，夢醒了，一切還是從前美好的樣子……」

「請相信，從前我取得的所有成就沒有一次是依靠興奮劑。我知道這件事將成為我一生的污點，我將用自己的餘生背負著這個包袱……」

「很抱歉辜負了那些愛著我的人，很抱歉因為自己的過失讓亞運會上和我一起奮鬥的隊友失去了獎牌………

「現在談奧運會，談獎牌對我來說還為時過早，現在我能做的首先是成為一個不會為自己感到羞恥的人。我會深深的反省自己的過失，在那之後，如果我還有機會入選國家隊，不管多麼嚴酷的訓練我都願意接受……」

這份道歉信比凌波想得還要沉痛，有些話凌波自己是永遠也不會說出口的。他可以為自己的錯誤道歉，卻不會去背負不屬於自己的責任。就算金宥澤真的做錯了，他也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足夠的代價。

然而韓國的民眾似乎並不領情，他們認為他沒有下跪道歉，不夠真誠。他們認為他背著這樣的污點不適合進入國家隊。他們認為自己被傷害的感情沒有得到足夠的撫慰。他們希望透過嚴懲展示自己民族的正義感。

凌波感到好笑，一個自信的民族只會理直氣壯的捍衛自己的英雄，而不是在他落難時補一刀以示自己的公正。還有那些嚴苛的潔癖，難道不是自卑的反映？就算是犯罪還要給別人改過自新的機會，他們憑什麼拒絕他入選國家隊？

面對這樣的國內環境，也難怪金宥澤會有那樣失常的表現？

他是不是睡得著？他有沒有吃飯？他還有沒有再哭？在飛機上這些問題一直在腦海中翻騰。眼淚對於他和金宥澤的意義完全不一樣，他習慣了用哭泣來發泄感情，哭完了也就好了，但是金宥澤的家庭教育告訴他，眼淚是一種恥辱的象徵，如果不是情緒完全崩潰，失去了自製力，他絕對不會在公共場合掉下一滴眼淚。

帶著哥哥寫好的地址，凌波從機場坐計程車，直奔金宥澤的家。直到站在他門口的那一刻，凌波才想到自己這樣的拜訪有多麼莽撞。金宥澤的父母尚且不認可他，這一來說不定直接會被拒之門外，說不定會讓金宥澤更加難堪……但是想到金宥澤流著淚的臉，他就什麼也顧不得了，他想要安慰他，想要擁抱他。

他按響了門鈴，開門的是金宥澤的母親，她看到凌波的那一刻完全不知所措。

帶著些冒昧打擾的歉意，凌波說，「我可以見一見金宥澤嗎？」說完才想到他父母不懂英語。

這時候金爸爸也出來了，凌波著急的抓了抓頭髮，該怎樣讓他們了解自己的意思呢，「我剛剛飛過來，就是想見他一面，我不會打擾你們的，我看看他就走……」凌波一邊比劃，一邊說，還特意提升了聲音，他希望金宥澤聽到的話就會出來見他。

「他不在家……」金爸爸用生澀的英語說。金爸爸金媽媽相視一眼，最終還是把凌波讓進了房間。

凌波感激不盡，也許是自己的到來太過突然，他的父母並沒有排斥，還給他倒了茶水。凌波打量著客廳，在最顯眼的地方擺放著一個很大的玻璃櫃，裡面金燦燦的全是金宥澤曾經獲得過的獎牌，牆上的相框里是金宥澤一次次奪冠的瞬間，和他們家的布置竟然出奇的一致。

「他去哪裡了？我能見見他嗎？就跟他說幾句話……」

金爸爸起身去打電話，卻發現電話鈴聲從金宥澤的房間傳來出來。金爸爸打開門，看到金宥澤的手機就放在床頭桌上。金媽媽示意凌波把背包，放到金宥澤的房間里。

金宥澤的房間幹凈而整齊，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照在床頭的一張張泛黃的海報上，那些都是凌波最美好的瞬間啊！貼在最中央的一張卻是上一次奧運會他400米戰勝金宥澤奪冠頒獎的海報，照片的背景上被金宥澤寫滿了字，看得出不是一次寫上去的，似乎每天有了感想就寫上一兩句，可惜都是韓文，凌波根本不認識。

放下背包，來到客廳，又等了十多分鐘，金宥澤還是沒有回來，三個人語言不通都顯得特別尷尬。

凌波只好試著和他們溝通，金宥澤去了哪裡。金爸爸說，他吃完早飯，想要出去走走，結果一直沒回來。凌波忽然想起金宥澤以前說過，他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去家附近的一個小公園走走。他翻找手機相冊找出了那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