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晃，你幹什麼！！！」一聲極力忍耐的怒吼在安靜的樓層中響起，伴隨著玻璃杯碎裂的聲音，那棗紅色的木門被人從裡面推開，表情嚴肅的大明緊緊的拽著媽媽的手往外面走。「媽，別鬧了，快點跟我去醫院啊！」

「說了我已經好了，我不去醫院啊。你越來越不聽媽媽的話了是不是？」一手緊緊的抓著門框，明媽媽抵死不從，指尖幾乎都要嵌進門縫裡。從早上到現在，兩人已經僵持了兩三個小時了，但不管明媽媽怎麼拒絕，大明都執意要帶她去。

原本昨天的時候，他是覺得媽媽沒有問題，只是自己疑心太重了而已。可是，當他發現家裡的空調開的是冷氣的時候，瞬間否定了自己所有的以為。

他記得出門的時候明明把客廳的空調關了，而且這麼冷的天，誰會去開冷氣？要說是按錯了？那根本不會有人信。

「媽，我知道你已經好了，但咱們只是去複查而已。求求你了，就跟我去一趟吧，很快就能回來了！」鐵了心的要把媽媽弄到醫院去，大明幾乎是拖著媽媽去的，不知都的還以為他要綁架啥的。

兩人折騰了半天，趕鴨子上架似的來到醫院，明媽媽各種不配合檢查，她覺得這樣的做法很傷人，明明沒有病為什麼要看精神科？沒等檢查結果出來，她便一個人生氣的離開了，大明是怎麼拉也拉不住。

檢查的結果很不樂觀，雖然明媽媽平時很正常，但是她的一些行為卻是超乎常人的。這種病不像發燒或者手受傷那樣可以直接採用藥物，而是要一種精神治療。醫生沒有開藥，只說了一句『解鈴還須繫鈴人』。

就目前的結果來看，無非就是外婆和爸爸原因，但是外婆已經去世入土為安，現在唯一能幫到媽媽的就只有失聯多日的爸爸了。

從醫院裡出來，已經是下午十分，不知道媽媽跑到哪裡去了，電話在出門的時候落在了家裡。

腦袋裡思緒萬千的大明一個人在街上走著，無意間來到了爸爸上班的公司下，以前沒有零花錢了伙食忘記帶鑰匙來這裡好過他幾次。反正現在也不知道要去哪裡，萬一爸爸回來了呢？

抱著一絲僥倖的心裡，大明在一邊坐了下來，等了好一會兒才突然發下今天是周末啊，人家怎麼可能會上班啊，是不是傻了？

用力的拍了拍腦門，大明撐著已經有點麻的腿慢慢站了起來，正當他要轉身離開之際，卻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此時的大明猶如在黑那種見到了光明，在地獄中看見了天使一樣，多日纏綿在頭頂的烏雲終於散開。

意氣風發的爸爸打著電話朝這邊走來，因為在談著工作的事情，並沒有注意到大明的存在。

「爸！」響亮的聲音不大不小的從身後飄來，明爸爸突然一震，緩慢的轉過身看著意想不到的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停頓了好幾秒才對這電話說道，「我待會兒回電話給你。」

把手機收緊口袋，明爸爸看著大明，很驚訝他會出現在這裡，「小晃，你怎麼來了？」

「爸爸，你終於出現了，我好想你！」從後面衝過來的大明一下就撲了上去，嘴裡說著一些聽起來好肉麻的話和跟他這個年齡段不符合的撒嬌，但是他只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而已。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兒子這麼熱情的抱著，明爸爸有些不自然的拍了拍他的後背。

多日來的思念終於在這一刻得到滿足，大明心裡的高興和委屈一下湧上心頭，激動得快要哭出來。但這是在大街上，大明努力的剋制了自己的情緒，「爸爸，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小晃，你應該知道了吧，我和你媽媽已經……」聽到大明那樣的請求，明爸爸有些驚訝又有些無奈的看著他，不管是心裡還是臉上都是滿滿的愧疚。

「我知道你們已經離婚了，但是我希望爸媽能復婚啊，好不好？就當是為了我？可以嗎？」拉緊了他的手，大明幾近哀求的看著自己的爸爸，連話都說得那麼小心翼翼。

抽出手溫柔的拍了拍大明的肩膀，明爸爸淡淡的搖了搖頭，「小晃，婚姻不是過家家，我和你媽媽也是商量過後才決定離婚的，對於你我真的很抱歉，沒有能照顧到你的感受，原諒爸爸的自私。」

「才沒有，媽媽根本就沒同意離婚吧？」看到爸爸絲毫沒有考慮的果斷拒絕，大明有些激動起來，「如果真的像你們說的那樣感情淡了的話，媽媽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你知不知道媽媽因為離婚的原因變得很糟糕，她每天都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我好害怕啊爸爸，你回來好不好？那樣媽媽就可以變回以前的樣子了。」

「她只是暫時的不習慣，等過陣子就會好的。如果我現在去看她，只會刺激她讓她情緒更加激動而已。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給她時間讓她慢慢的接受而不是縱容，否則她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走不出來說明心裡有你啊，這難道不是媽媽愛你的表現嗎？」聽到爸爸這樣的辯解，大明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他沒有否定他居然沒有否定，難道真的被自己猜中了嗎？不，不可能，不是這樣一定不是這樣的。

一股酸澀的感覺湧上鼻腔，瞬間濕了眼眶，大明緊緊的抓著明爸爸的手，苦苦的哀求著，「爸求你別這樣說，你回來看看媽媽吧……我和媽媽都需要你，爸爸，回來好不好？」

「小晃，真的不行！」雖然很是心疼大明這樣，但是明爸爸還是堅決的搖頭。

「為什麼？你不要我了嗎？」一次次的被拒絕，一次次的被否定，大明真的快要瘋掉了。他只不過是想讓爸爸回家而已，就算還是像從前一樣一直忙碌，就算只有表面形式也可以。他不想讓一家人分開，為什麼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從來沒有實現過哪怕一次。

「我不是不要你，只是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你知道兩個沒感情的人在一起，那就是一種煎熬，我和你媽媽分開是對對方最好的選擇。」深深的嘆了口氣，明爸爸溫柔的撫著他的臉龐，小心的擦拭掉眼角的淚水，「好了，聽爸爸的話，回去好好照顧媽媽吧！」

「……」明爸爸這話一出，大明無言以對，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在這冬季的街頭，凜冽的風中，猶如帶了冰的刀刃在他臉上滑過，深深的刺進心裡。

路過的行人紛紛回頭看著兩人，模糊的身影慢慢離去，大明伸手想拽住他，想要儘可能的說服他一起回家，可是聲音卻被旁邊的另一道聲音給蓋了過去。

公司大門前，一穿著正裝三十多歲的男人從旁邊跑過來，兩人並肩離開，兩人談話的聲音聒噪而模糊，但兩人臉上的笑容卻極為刺眼。

看著他能與自己的爸爸有說有笑氣氛非常融洽的樣子。已經聽不到周圍任何聲音的大明看著這麼和諧的一幕，一股無名的怒火從心底油然而生。

垂在身側的雙手猛然緊握，被淚水逼得通紅的雙眸陰鷙的盯著眼前的男人散發出冰冷的殺氣，氣憤的情緒瞬間竄上頭頂，大明猛然上前，一手扳過那人的肩膀便揮拳打 了下去。

那人吃痛的彎著腰倒退了好幾步，甩了甩腦袋，還沒等他抬頭臉上又被重重的揍了一拳。旁邊明爸爸也被這突然的狀況給嚇了一跳，發現眼前這個突然衝上來打人的是自己的兒子後，明爸爸忙攔著他，「 小晃，你幹什麼？」

「你放開我！」被人拽著胳膊往後拖，大明打不到那人，抬腿就一腳踹上他的肚子。那人一聲慘嚎，抱著腹部一臉痛苦的蹲在了 地上。

看到同事突然被打，明爸爸把大明拉到一邊，厲聲怒道，「小晃，你瘋了！怎麼可以隨便打人呢！」

「我打的就是他！」心中怒火蹭蹭的往上冒，大明氣呼呼的甩開他的手，兇狠的瞪著那個看不到臉的人，轉身逼問自己的爸爸，「你不跟我回去，是不是因為他？你跟媽離婚，是不是因為他？你不要我們了，是不是因為他？」

情緒激動的大明口無遮攔，沒經過大腦就說出這樣的話，結果換來的卻是一個響亮的巴掌。

明爸爸被他氣得全身發抖，無意間打了他的手掌心麻麻的，他從來沒動手打過他，但是今天真的是急了。他知道他喜歡男生，會有那方面的認識也理所應當，但兩人是普通的同事關係，只不過暫時在他那裡借宿而已，他在這裡大吵大鬧的像什麼樣？

被風吹得冰涼的臉上火辣辣的疼，耳朵內嗡嗡響的他已經聽不到爸爸在說什麼，他只知道爸爸和這個人很好。

突然想起這一切，大明近乎絕望的點了點頭，「媽媽就是知道這樣才答應跟你離婚的是不是？從小到大，就算你不知道我在什麼學校讀幾年級，忘記我的生日是哪一天，每年送我同樣的禮物都沒關係，無所謂！因為我覺得我的爸爸他是為了我們家而奔波，在辛苦的工作。可是現在我才發現，不是你真的忙，而是你心裡從來就沒有我！你就是一個騙子！」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明爸爸激動的辯解著。關心少他承認，不夠愛他他也承認，但是一直以來他說的話他都有記在心裡，答應過他的事情也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了，但是從來沒對他說過謊，也沒騙過他。

「你是沒有騙過我，那是因為你在跟我媽結婚的時候就已經騙了她，自私的人只有你一個，你為了你自己騙了媽媽二十年。虧我還以為能說服你回家，還相信我們可以回到以前，是我太蠢……」曾經一直以為很完美的家庭，卻在十幾年之後才發現這是個錯誤的，這隻是一個謊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不是正確的。

震驚、絕望、恐慌、傷心，等一系列負面的情緒湧上心頭壓的他快要喘不過氣，他只能用撕心的怒吼來發泄自己心中的憤怒。

「小晃，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閉嘴！」一聲怒吼打斷爸爸的話，腦內一片混亂的大明已經聽不進任何話，「我要聽的時候你不說，現在已經不需要了！你不是要走嗎？好，就當我今天沒來過，從現在開始，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