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懷恩趕緊跟著點頭哈腰：「對對，新來的，新來的。」

裘善控制力沒有賀懷恩那麼好，但好在也沒被人看出什麼，只是木著臉跟賀懷恩一起點頭哈腰。

那白膚色的人轉過頭用紅杉島的語言冷笑了一聲：「加拉瓦那個傢伙，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燈，先前裝什麼矜持，現在大鴻亂了，就也跟來分食了。」

賀懷恩聽不懂他說的什麼，但他聽懂了加拉瓦三個人，配合這人的表情，應當是在嘲諷了，他也只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繼續點頭哈腰。

白膚色男人嘲諷完加拉瓦，轉頭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看其他地方，最後伸手指了指此時已經停歇下來的白布圍成的那片空間，傲慢的抬了抬下巴：「去，收拾下。」

聽了這話，賀懷恩和裘善的手同時在袖口中攥緊，已經點燃的憤怒似乎馬上就要從胸腔之中爆發，但當他們抬頭仔細看過被圍困在這裡、滿眼木然絕望的人時，他們只能選擇吞下這份憤怒，任它在胸膛之中爆開，獨自承受。

賀懷恩拉著裘善笑著拱了拱手：「好嘞！」

裘善也跟著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後跟著賀懷恩心不在焉的走到了那片白布跟前，他心裡此時除了無邊的憤怒，更多的是驚慌，阿詩呢？他會不會也經歷這種事情？那麼小那麼脆弱的一個人，會不會因此想不開就去尋了短見？

正想著，賀懷恩掀開了簾子一角，招呼著裘善走了進去。

白布裡面搭的空間不算大，能讓兩個人平躺而已，賀懷恩儘力縮小了自己，不至於讓更多人看見裡面赤身裸體的女孩。

方才被趕緊來的青年男人和少女此時都閉著眼睛躺在地上，衣冠凌亂，滿身狼藉，不知道是不是昏了過去。

賀懷恩忍住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先是把青年男人搬了下來，隨後又脫掉自己的長外套蓋在了女孩的身上。

裘善簡單整理了一下男青年的衣服，然後將人背在了後背，跟抱著女孩的賀懷恩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等在外頭的白皮膚男人看了皺了皺眉，似乎非常的不高興，走過來點了點賀懷恩的肩膀：「脫衣服？給她？」

走在前頭的裘善聞言頓住了腳步，賀懷恩看著他的背影，生怕這小夥子一個沒忍住就血氣方剛衝上了頭，趕緊在後面假裝苦著臉道：「哎喲，沒辦法呀，家有母夜叉，更何況這麼個小娃娃，你說是吧？」

白皮膚男人似乎沒怎麼聽得懂賀懷恩說的話，於是很不開心，再次瞪了瞪賀懷恩。

賀懷恩這才想起來眼前這位是個半吊子水準，於是趕緊重新檢討了一下，連比劃帶說：「不敢，不敢呀。」

這次白皮膚男人聽懂了賀懷恩想要表達的意思，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搖搖頭說：「你想，不行，打死！」

賀懷恩趕緊點點頭，同時心思活絡的思索著這句話的意思，想來是他們需要這些漁族同胞生育，但是不能混進他們這些人的混血，那麼他們要這麼多漁族人做什麼？

但是不等賀懷恩想出個一二三來，就被白皮膚男人推了一把：「幹活！」

賀懷恩連連稱是，跟著裘善一起把倆人送回了籠子里。

這次接近了籠子，兩個人才看清了裡面圍困的人，只見這些年輕人不分男女，裡面有好幾個大著肚子的，看錶情也是一致的茫然絕望。

突破極限憤怒的人，內心可能只剩下一片空白和無力之感，會忍不住去思考，我為什麼什麼都做不了？我為什麼這麼弱小，如果我能強大一些，有無數的金銀或者滔天權勢該多好。

這是此時裘善和賀懷恩內心同時的想法，裘善覺得自己掙了這麼多錢，都沒發現在沒看到的地方還能有這麼骯髒的交易鏈，還把自己的人牽連了進去，賀懷恩覺得自己姓了個賀姓，這麼多年卻好像無所事事，如果不是裘善，他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發現這裡。

在自己看來，心裡已經百轉千回走了一個周圈了，但在外人看來他們就是老老實實把人放了回去，然後退出籠子上了鎖，看這倆人這麼老實，態度也很服帖，方才對他倆虎視眈眈的幾個人這時也平和了神色，只是語言不通使他們無法溝通交流。

裘善和賀懷恩來得晚，在這裡忙到晚上就回去了，回去的時候依舊是車拉著，蒙著頭，回到的地方也依舊是那處臟破不堪的小屋，不一樣的是，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進的屋，回來的時候一堆人擠在這裡。

原本就住在這裡並且來得早的本地人明顯排斥他倆，嘴裡說了一堆聽不懂的話，但看架勢是不會錯，大有一番你們敢和我們擠木板床，咱們就拚命的架勢。

不和這群人一起擠那個破木板床，裘善也樂得自在，他們習武之人有個地方一歪，打坐也是一晚上，倒不影響什麼，只是賀懷恩有些可惜，以為自己能躺平睡一覺，誰成想坐都沒個好坐的地方。

屋內雖然都是本地人，但為了防止有人聽得懂，他們兩個的交流還是採取了一種很迂迴的方式。

只見賀懷恩看了眼裘善：「哎呀，今天人可真是多呀，幸好沒自己熟悉的，不然都不好下手啊！」

裘善面色有些不好，卻也很好的剋制住了自己，並且表現也算天衣無縫，讓賀懷恩都有些佩服，要知道他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再見到這種場景，親人又是未知數的情況下，衝動也只是一念之間。

聽了賀懷恩的話，裘善看著他說道：「是呀，人很多，我就更不可能有認識人了，連他們打哪來的都不知道。」

賀懷恩點點頭：「不知道好啊，這樣才能放下心來閉上眼，反正都是來發大財的，別管其他了。」

裘善知道賀懷恩這是在安慰他，因為他們倆今天尋了一下午，也沒見到阿詩的身影，但是他們剛來，能走動的區域不多，不知道其他區域會不會遇見。

這正是裘善矛盾的地方，他一面希望阿詩也在其中，至少在他眼皮底下安心，然後趁機早日將人帶出去，但一面又不希望阿詩在其中，他怕自己錯過的這幾天，阿詩已經經歷了生不如死的時刻，再這樣矛盾的情緒下，他能選擇的只有囫圇的吞下這個安慰，心裡祈禱著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能是兩人說話聲音吵到了其他人，也可能是他們根本就看不慣裘善和賀懷恩，總之大家都在說話，但唯獨他倆說話自由被限制了，那帶頭人眼睛一瞪，大有你在說話，我們就一起上的節奏。

其實論武力，在座的應該沒有一個是裘善的對手，但他們現在不是裘善和賀懷恩，他們是張三和四毛，所以只能狀似受了驚的小鹿一般聽話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