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記事之血蝶】(下)
小說: 【鼠貓】開封記事 作者:昭然影随 字數:5916 更新時間:2019-09-21 10:34:45
他起身下了榻,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那一輪滾圓的明月,嘴角掛著意味不明地奸笑,他的大業,他的千秋萬代終於可以一併實現了。哼哼,三界之中他怎麼著也還要佔一席之地,千年前那些混蛋毀了他的夢想,這千年後誰都別想再來第二次毀他的夢想。
「哈哈哈哈。」對著月亮,襄陽王忍不住大笑起來,他的眼前似乎已經出現了他夢想中的王國的模樣,那時人間不復,世間盡被魔物取代,天地之間只有永夜,不再有白天那討厭刺眼的太陽存在,想想還真是美好。
「事情辦得怎麼樣?」襄陽王停止大笑,問背對著自己憑空出現的青衣書生。
「魚兒已經對勾上的餌感興趣了,要不了幾天就會上鉤。」青衣書生恭敬地回答道。
「很好,只要他死了,就沒人能阻止本王成就大業了。哈哈哈哈。」襄陽王又是一陣得意。得意完,他一擺手,對青衣書生說道,「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王爺。」青衣書生退後一步,一轉身消失在原地。
白玉堂花了大半夜的時間去研究進入沖霄樓的路,然而並沒有什麼可行之法,除非他二哥徹底鼠和三哥穿山鼠在此,要不就是會隱身,否則一切都是白搭。
然而第二天夜裡白玉堂還是再次去了沖霄樓,只不過今夜有些怪,沖霄樓外圍的巡邏隊地人少了近一半。白玉堂的第一直覺就是有詐,但是就算真的有詐他今天也必定要進去探一探,不然真是有損他錦毛鼠的面子。
白玉堂躲在暗處瞅准了一個空子就施展輕功飛上了樹,蹲在樹杈上觀察著沖霄樓那邊的情況,除了方才走過去的兩隊人馬外並沒有什麼異處。
沖霄樓共有八層,每層都燈火通明,遠遠地看去也挺好看的。只是這好看的背後卻暗藏著奪命的殺機。
哼哼,管你們有什麼陰謀,白爺爺今天倒要來會會。白玉堂一聲冷哼,忽然暴起,身如鬼魅,從巡邏隊最後一個人頭上掠過,那人只察覺到一股涼風突然襲來,抬頭看了一眼周圍卻什麼也沒有發現,想起這樓中死狀慘烈的那些人手臂上就不禁起了雞皮疙瘩,趕緊疾步跟上了隊伍。
白玉堂輕鬆地進了內圍,左右看看周圍也沒有什麼人,這才摸進了一樓,只是他的手剛摸到門上,一排箭矢就射了過來。白玉堂也是眼疾手快,展開身形疾速後撤了十來步,眼看就要刺到身上,白玉堂腰上一擰,生生地避開了箭矢,然而這動靜立馬引來了巡邏的兩隊人馬,白玉堂站在原地糾結了一會最後還是一個縱身跳出沖霄樓內圍,在那群人到來時候除了看到跌落在地上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箭矢外就什麼也人影也沒有看到。
失策,真是失策!這沖霄樓的第一道門上都有機關,看來造樓的人也是個老毒夫。白玉堂擰眉,暗惱自己竟然沒有防備門上。這第二次夜探再次失敗了。
白玉堂來到襄陽已經有兩天了,但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眼看著上任時間將到,顏查散不禁心焦如焚,於是第三天一大早就以朋友好久不見難得聚聚的名義把白玉堂約了出來。
白玉堂瞅了一眼顏查散倒酒的手,也不阻止,一方面這是人家的情誼,另一方面白玉堂生性不拘,就算是皇帝要給他倒酒他也不會阻止的。
「白兄弟這兩日在襄陽都做了什麼?這大白天的也不見你出來走動。」顏查散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邊倒酒一邊說道。
白玉堂心思玲瓏,哪裡聽不出顏查散的真實意圖。唇角微微一揚,他白玉堂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試探,有什麼事直說就好,非要拐彎抹角忒是煩人。
「顏兄,有話直說即可,白某乃一介江湖草莽,有些話但說無妨,白某自不會介意。」白玉堂強壓住心底悄然升起的一絲不快說道。
顏查散顯然沒想到白玉堂會這麼直接,這面子上反而有些掛不住,竟火辣辣的疼。早知道就不和白玉堂拐彎抹角了。
顏查散尷尬地笑笑,說道:「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不知白兄弟這兩日可有什麼發現?」
「發現倒是有的,這襄陽王,哼,不簡單。」白玉堂冷笑一聲,拿起酒杯把玩著,對著光看著杯中紅色的酒液隨著手的動作暈出一道道圈暈,會心一笑,這顏查散還記得他最愛女兒紅,真是有心了,「那座沖霄樓的確不簡單,哼,不過今晚白爺定能將它拿下。」一口飲下杯中之物,白玉堂直嘆好酒。
「不管怎麼說白兄弟還是要多加小心,這沖霄樓畢竟兇險異常,可是有很多高手摺······」
「顏兄你不用多說了,這事我自有分寸。」又聽顏查散提沖霄樓的兇險,白玉堂再次不耐起來,這不是擺明了不相信他白玉堂麼?白玉堂心裡不悅,不禁打斷顏查散的話,索性連酒也不喝了,直接抓起桌子上的劍轉身走到窗戶前一個縱身翻出窗戶,只留下了一抹飄逸的白影,顏查散手中的杯子就這麼一直端著顯然還沒有從白玉堂變臉中走出來。
那個人有問題!街角處一個灰衣書生抬頭掃了一眼窗子,那裡正是白玉堂方才跳下來的地方。他放下三文銅錢,默默起身追著白玉堂而去,碗里的面並沒有動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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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很是心神不寧,昨晚他做了一個噩夢,這夢裡的場景與幻境中的簡直如出一轍,白玉堂身上插滿箭矢,一身白衣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除了血還是血。夢裡的他想要救下白玉堂卻是無法,因為他的身體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白玉堂在銅網裡變得血肉模糊。
展昭從夢中驚醒,大口地喘著粗氣,竟不知冷汗已浸濕了鬢髮。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大半夜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最後他幹脆直接披衣起床打開門出了房間來到院中抬頭看天上的星象,只是他的眉頭一直緊鎖著。
這星星怎麼恁多,到底哪顆是那耗子的本命星?面對天上或明或暗的星子,展昭的內心此時是崩潰的,完全後悔當時為何沒有選星象占卜來學。
公孫策是被敲門聲吵醒的,他先是用枕頭蒙著頭的,無奈那敲門聲還是透過枕頭鑽進了耳朵里,他又直接拉過被子蒙頭依舊沒有用。公孫策怒了,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地睡一覺了。他一軲轆坐起身來,把被子往邊上一掀,披衣下床帶著起床氣就去開了門。在他的印象里除了那隻煩人的老鼠喜歡半夜擾人清凈外就沒有第二個人了,結果開門一看發現竟還真有第二個人。
「展護衛?」公孫策望著同樣披著衣服正歉意地笑著的展昭不禁疑惑,不明白展昭大半夜不睡來找自己做何事,他才不會以為展昭是受舊疾困擾才來找他的,單不說展昭是貓妖根本就不會生病,單說他那討厭吃藥的性子公孫策就不會相信他只是單純來看病求藥的,「現在意識秋深露重,有些涼,展護衛還是進來再說。公孫策將展昭讓進屋裡,展昭頷首就進了屋,掩上門,公孫策問道:「展護衛深夜來此可是有事?」
「是。」展昭倒也爽快,很利落地承認了,「深夜來此打擾公孫先生休息展昭很是抱歉,只是這事有些急想請先生幫忙,所以就·······」
望著展昭窘迫尷尬的模樣,公孫策倒是計較不起來了,說道:「展護衛有何事需要學生幫忙,只要學生做得到但說無妨。」
展昭躊躇了一會,問道:「公孫先生可是會星象占卜?」
公孫策疑惑,不知展昭問及這個做甚,然而還是回答道:「略知一二,展護衛這是要?」
「不瞞公孫先生,展昭方才夢見白兄有難,醒來後依舊心緒難平,所以想來找公孫先生為白兄求上一卦。」
公孫策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展昭一眼,這一眼幾度讓展昭以為公孫策從他身上看出了什麼。公孫策起身走到櫃子旁打開櫃門從裡面拿出一樣東西,是一個龜殼和幾枚銅錢。他走到桌前站定,展昭也跟了過來。
展昭看著公孫策將幾枚銅錢如數放進龜殼裡,就開始搖晃起來,那樣子與街邊給人算命的神棍還蠻像的。
搖了一會,公孫策將銅錢倒了出來,幾枚銅錢原地打轉了幾下才停了下來,公孫策伸出修長的手指在幾枚銅錢上走了一下,又掐指算了一會,這才低喃道:「地火明夷,此卦沒入地中,又有誅滅之相。」【此段出自9475真命天子單元。】
「白兄有危險?」展昭一聽「誅滅之相」,不禁慌了,趕忙傾身問道,一時也忘了君子禮儀。
「大凶之兆。」公孫策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看展昭這個模樣,他心裡忽然又閃過了之前那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展護衛與白玉堂關係不一般吶。
「可有法子化解?」
「那要看貴人是否能及時出現了。」
「貴人?公孫先生可知是誰?」
「暫時不知。」公孫策搖頭。他是人又不是神,這天機不能完全窺透,即使窺到了一點也不能說出來,還只能用「天機不可泄露」來做推辭。
展昭猶豫了一會,並沒有立即拔腿就走,他現在可是一點不知道白玉堂的蹤跡,今天白晝他借著便服出巡的空檔不自覺的走到了白玉堂買的那處宅子卻發現那大門鎖著,人不知去了哪兒。他記得白玉堂有一個管家叫白福,然而白福也不在,他還以為二人是有急事一起出去辦了。
「先生可能看星象確定白兄的位置?」展昭想了一會還是提出了近乎無禮的請求。
公孫策看了看展昭,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看來是真的陷進去了。」倒讓展昭覺得很是莫名其妙。
公孫策踱步到了院中,抬頭看著天上的星子又掐指算了一會,過了好久才對展昭說道:「白少俠的本命星奇特,學生無能,實在窺不透。」
展昭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點瞌睡的意思也沒有了,在原地打轉了一會,只好作罷。轉念一想又放下了一半的心,畢竟公孫策方才也說了白玉堂會有貴人相助,所以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然而沒過幾天,白玉堂命喪沖霄樓的噩耗就從襄陽傳了過來,展昭初始是不相信的。
明明是有貴人相助的,怎麼會?
「白兄還在襄陽。」展昭向包拯告假時只一句話就梗得包拯說不出話來。
包拯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白玉堂表面上雖與展昭不對盤,實際上打心眼裡與展昭要好,而展昭也非常看重這個似敵似友的白玉堂。
「去吧,注意安全。」
展昭抱拳的手一僵,常年甚少見笑意的清俊面容忽然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眼角隱隱濕潤,他心裡有預感,知道這一去定是再難回來。
「大人,保重。」展昭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兩個字,也算是提前告訴包大人自己可能回不來了。
望著展昭蒼勁挺拔的背影,包拯默然。也許當初是他錯了,如果他不舉薦展昭入朝為官就不會引來白玉堂,那麼白玉堂現在也就不會出事。
白玉堂,你還真是瀟灑,一句話都不說就拍拍屁股走得幹凈,展爺還有好多疑惑沒有解開,所以就是下地府搶也要把你的魂魄搶來問個清楚!
展昭化成一隻黑色的貓兒在路上疾速地往前竄著,像一隻黑色的利箭,還沒來得及看清身影就只剩下了一道殘影。
襄陽的城樓上懸了一團一面插滿箭矢的血塊,蓬亂的發上也沾染著結了痂的黑色血塊。小黑貓趕來時看到的不是懸掛的屍體而是血,入眼的全是血色。一雙漂亮的金色眸子漸漸被血沾染,它竄上城樓,守著屍體的士兵只看到眼前閃過一道黑色的殘影,臉上就是一陣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入手的只有血。士兵回頭看時卻見一個一身紅衣的男子背對著自己,只是那團血塊已經被他抱進了懷裡,似乎一點也不嫌棄那血污髒了衣服。
士兵上前走了兩步,移到了紅衣男子的正面,只是卻不敢再靠前,而是抱著一桿長槍虎視眈眈地盯著紅衣男子的一舉一動。方才這人就像鬼魅一樣,一定不是普通人,自己可不能冒冒然地衝上去,不然死了可就不劃算了。
要說襄陽王似乎也是自負,也就只留了一個士兵看守屍體。
白玉堂,你不是自號風流天下我一人麼?這死相嘖嘖,還真是丑。死無全屍,死無全屍死無全······
士兵發誓這一定是他出生到現在看過的最不忍直視的畫面。
紅衣男子清俊的面容上沒有表情,只是伸出手,如果仔細看的話能看出那手竟在微微顫抖。他撥開血塊蒙著臉的發,露出的那張臉上也染著結了黑色痂的血污,一雙桃花眼睜得大大的,彷彿不相信自己會死的這麼慘。然而最讓士兵驚訝的是紅衣男子竟然會傾身去吻血塊那張失了血色的唇,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團血塊應該是男人吧。
真是可笑,等你真的走了,我才敢正視自己的心,原來你這老鼠早就被種在了心裡。吶吶,這些箭插在身上一定很疼吧,別急,展昭親自為你拔去,可能會疼,忍著點。
士兵只見紅衣男子緩緩直起身子,去拔血塊身上的箭矢。
一根,兩根,三根······隨著箭矢的減少,士兵看得真切紅衣男子的唇角在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極淡的弧度。
「玉······玉堂,我們走。」
略一遲疑,在心頭縈繞了許久的名字被叫了出來,霎時被塵封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來,那些被刻意遺忘的往事全部浮現在腦海里,一幕幕都仿如昨日才發生。
「原來我們早就認識了,難怪會覺得你如此熟悉。」展昭苦笑,所有的謎題全部解開,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每個月十五失心,又知道為什麼會在別人打斷他辦事而發狂,也終於知道那個小黑貓和白衣仙人的夢的確不是夢。
要想救白玉堂有一個法子,只是得下趟地府去三途河畔走一遭,傳說三途河畔開滿了艷紅的彼岸花,只是這些彼岸花中只有一朵里有血蝶,然而血蝶千年才只能誕生一隻,一隻也僅有三天的生命,三天一過,血蝶凋亡。傳說得血蝶者可活死人肉白骨,也可逆轉乾坤。
京城的地府入口在開封府大堂,而襄陽城的地府入口則在沖霄樓,因為那裡煞氣最重。
紅衣男子解下束腰的腰封將血塊背負在背上用腰帶綁了個結實。
「玉堂,我們走。」展昭無聲的對背上的血塊說了一句。
士兵根本不敢阻止,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紅衣男子身形一展躍下了城樓。
「王爺,您怎麼不阻止他?不是只有白玉堂的屍體才能幫您取得血蝶麼?」青衣書生不解地問道。
「哼哼,只有藉助白玉堂的屍體,狩獵人才會下地府去取血蝶。」
三途河畔非一般人能找到所在,傳說只有狩獵人才有這個本事,而且要過三途河必須得以靈魄為祭,一般一個來回一個鬼的靈魄就會損耗殆盡,即使是狩獵人也不能倖免。
青衣書生安靜地隱在角落裡,不再說話,它有它的考量,他不能幹涉,然而這並不代表他沒有辦法擾亂它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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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是。」
一條紅色的影子竄出陰影,所去的方向恰是沖霄樓。
我只能幫你到此了。青色的身影走出陰影,無聲地嘆了口氣又退回了陰影處,彷彿不曾出現過。
只是一夜,沖霄樓就被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毀得幹凈,有人說曾看見過一紅衣男子進了那裡,只是在火起火滅中再未出來。
有人清理廢墟時,什麼也沒有發現,偶然一腳踢到了某個東西,卻是一個燒焦的黑色泥娃娃。
襄陽王死也沒想到最聽它話的傀儡竟然會擺脫了它的精神控制,甚至還起了謀逆之心並無聲無息地陰了它一把。在彌留之際,它死死盯著青衣書生面無表情的臉,那張臉雖與旁人無異,只是眼睛卻是金色的蛇瞳,冰冷陰森。
它尖著嗓子惡狠狠地質問道:「你為什麼要背叛本座!」
「呵,你這個該死的魔頭,若不是你我也不會變成這種不人不妖的怪物。」青衣書生依舊如往日般平靜,只是金色的蛇瞳里多了與平靜相反的瘋狂,「再說你想要魔化人間,我怎麼說也曾經是人,又怎會讓你如了願?」一條金色的蛇尾從裳下伸出緊緊地裹住襄陽王的脖子。
「一切都該結束了,你這個魔頭四處找容器,卻不想有一天會死在自己曾拋棄的容器的手裡,是不是覺得很諷刺?」
鬆開已死透的襄陽王,青衣書生冷笑,這個老頭要不是心有貪念要做什麼天子也不至於會被它徹底吞噬並佔用了身體。
這場鬧劇也該落幕了。青衣書生恢復人身,轉身離開時故意打翻了燭台,火勢順著簾子燃起,很快濃煙裊裊。
一團黑色的迷霧自襄陽王的身體飄出,無聲地鑽進了背對著它的青衣書生的身體。青衣書生一怔,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旋即消失在原地。
【開封記事之血蝶 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