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堂這幾天咳嗽得越來越厲害，恨不得把整片肺葉咳出來才能消停。

白福端著水停在卧室門外，不是這房間的隔音效果不好，蓋因白福的聽覺要比一般人敏銳得多，而且他的嗅覺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即使隔著一道門他依舊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那是白錦堂咯出的血的味道。

咳嗽聲時斷時續，咳得白福的心都疼了。

大少爺的命一直在吊著，能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可是二少爺一天不回頭，大少爺就一天不能真正休息。大少爺啊，他是真的太累了，也是真的該好好休息的時候了。

白福搖搖頭，這都是命，是無可左右的命，即使自己有神通能力也無法施以援手，哪怕是九尾靈狐和九命靈貓在此也不能保證可以保住大少爺的命，更何況自己的能力根本比不上任何一隻九尾靈狐或九命靈貓。

命可以延續，但是大少爺的里子全部損壞了，五臟六腑早就衰竭了，能將命吊到現在也真的是實屬不易，若不是一直有一團靈氣護著大少爺的內臟，怕早在大少爺出車禍後的那幾天就去了。

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暗中施救，要知道妖性涼薄，除非是有活命之恩。

「大少爺，該吃藥了。」白福穩了穩心神，端著水拿著藥照例叩了門三聲才打開門。

「又要吃藥啊。」白錦堂看了一眼白福手裡的膠囊，清淺的笑里滿是苦澀，他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了，能撐到現在真是多活一天賺一天，可同樣也是多活一天多痛苦一天，他不知道自己還要繼續多久，只盼著能快快結束。這吃藥有如吃飯的日子他已經煩膩了。如果不是為了玉堂，如果······

無奈地接過藥和水杯，白錦堂吞下膠囊，他知道自己同時吃下去的還有無奈與痛苦。

解脫，何時才能真正解脫啊？

白錦堂把水杯遞交給白福，看了一眼窗外，問道：「白福，外面的陽光是不是很好啊。」

聲音里似乎有說不出的渴望。

「陽光很好，很適合午後日光浴。」白福也看了一眼窗外，點頭應道。

「那好，一會兒吃過午飯後我想去花園裡曬一會太陽。」白錦堂原本凌厲的眉眼此時因為淡淡的笑意倒暈染了幾分溫柔，去了幾分病態。

如果他的身體健康的話定然會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也會擁有一個可愛的孩子。白錦堂生性喜歡孩子，只可惜今生他是與孩子無緣了。

看著這樣的白錦堂，白福眼裡發酸發脹，他從不知道自己也會擁有人類才會有的複雜情感。

大少爺的身體看來真的熬不住了，竟然連最基本的外界感知能力都沒有了啊。

這恰恰是一具身體到了極限的危險信號，那團保護他身體的靈氣終究是消耗殆盡了。若是再有大羅金仙蒞臨也是無可救藥了。

午後，花園裡的陽光正好，很溫暖，很和煦。白錦堂終於離開了躺了好幾天的床，在白福的攙扶下到了院子里坐下，抬抬僵硬的手指竟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就像是得到了想要很久的玩具一樣滿足。

陽光暖暖的，灑在臉上癢癢的。白錦堂不禁眯眼去享受這難得的閑暇時光，如果玉堂此時也在的話那就更完美了。他們兄弟倆很久沒有嘮嘮家常了。

有些事想多了傷身，倒不如不想，只管放空思緒去享受這最美好的時光。不知不覺，困意爬上眼簾，白錦堂打了個呵欠，終是架不住瞌睡蟲的來訪，閉上眼安心地睡了。

若不是看他胸口還有起伏，，白福幾乎會惶恐的以為大少爺這是要一睡不醒了，到那時又會是怎樣的一場爛攤子啊。

白福知道，大少爺即使撐不住了也會撐，因為他要等到二少爺完成自己的夢想，要等到二少爺能獨當一面，也只有到了那時他才會真正地睡過去。

白福的眼睛再次痛了起來，氤氳忽生，白福看了一眼陽光，暗暗咒罵：該死的陽光什麼時候這麼刺眼了，真是討厭啊。

看來該是去找二少爺坦白的時候了。

白玉堂心裡不安，總有一種重要的東西要離去了的錯覺，那是繼父母離開後的不安，雖然他現在記憶還停留在八歲，但是心智畢竟是個成年人，即使悲痛，但是也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因此在展昭面前他從未泄露出一絲不安與痛苦，他不希望展昭也被自己感染了這份情緒。

直到老管家白福找來，白玉堂越發坐實了這份不安。

「二少爺，你該回去了。」只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卻讓白玉堂的心涼到了骨子裡。看著眼前模樣沒怎麼變化的中年男子，白玉堂心裡第一次對他的來歷產生了疑問。

「你似乎是知道什麼？」白玉堂答非所問。

「不管我知道什麼，你若再不回去也許你會後悔一輩子。」白福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白玉堂，那一眼裡包含了太多內容，嘲諷、亦或是憐憫，竟讓白玉堂無端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