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依稀記得臨川走時是和先生一起出去的。

醒來時先生沒有回來，他將束住腳的繩子鬆開，撐著沙發慢慢起身，腳已經消腫，如果不大幅度晃動的話基本已經沒有什麼感覺。

昨日先生一直在家照顧他，因而除了洗手間之外的地方他還沒去過，他對先生家總是十分好奇的，尤其是先生的房間。

不過最終還是只在客廳走了走，他並不打算進先生房間，畢竟先生不會喜歡自己的私人領地被人侵犯，更何況自己只是個略有交際的人，想著，他便向陽台走去。

他喜歡南城的天，他覺得南城的天和先生的眼睛最像，澄澈幹凈，透著些許柔和。

此時已經能看見半輪月亮，淺淺的，如不經意點染的一點白色燃料，在碧藍中蕩漾開。

「已經可以走了嗎？」

他一驚，竟然不知道先生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嗯。」

低下頭恰好看見先生提著的東西。

「不是不喜歡花椰菜嗎？」

林白問他，他自然是知道富含維生素C的食物對崴腳有好處，不過他還是想問先生。

「嗯，沒什麼喜歡的，就買了這些，你既然能動了，就過來幫忙洗菜。」

林白撇撇嘴，還是快步走了過去。

「你就坐哪裡，把蒜皮剝了就行，其他的我來。」

先生指著廚房外的餐桌，林白拿了蒜出去坐下，缺不急著剝，只是趴在桌上看著先生繫上圍裙後開始洗米做飯，嫻熟的樣子讓他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絲錯覺，好像他就是和先生在一起了似的。

「為什麼沒有女朋友呢？」

他下意識發問，先生動作頓了一頓，隨後前額細密的頭髮被用力揉了揉。

「快點剝。」

先生笑著說。

飯後先生說要出門，他原是想跟著去的，然而先生說讓他老實呆著，即便是再有不滿也只得悶著，待先生出門後翻出手機，卻突然看見數十條未接來電，是陌生的號碼，他的記憶里從來就沒有這號人。

正想著是誰打的電話那頭已經接通，林白未做心理準備，只聽見那頭一陣歇斯底里的嚎叫，宛如殺豬般。

「祖宗，我求你趕緊把錢收了行嗎？」

什麼錢？

他想了好一陣才猝然想起白日里房東發來的消息。

「唔，趙先生？」

他小心問道。

「啊，是我是我，林白啊，我已經看過了，傢具沒有損壞，按理來說也是我違約在先，我給你道歉，道歉行嗎，能不能把錢收了？」

林白不是傻子，房東也不是會主動諂媚的人，他堅信中間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卻不動聲色，只冷冷清清的問:「趙先生，這件事呢其實也是我的不對……」

「別別別，是我的錯，不過林白啊，你也別怪我，你也早點我最近……」

「啊，知道知道，所以我也沒找您要錢不是嗎？ 」

「別，你可別這麼說，你哥都來了，我也是個識抬舉的人，這錢你趕緊收下，以後咱橋歸橋，路歸路，大路朝天，誰也不欠誰的成不？」

哥？

什麼哥？

隨意應付了兩句後掛了電話，錢是自己的自然是要收的，只是房東說的哥是誰？

昨日先生倒是問過他租房的事情。

他的內心生出一朵小花，他覺得自己的事情就是先生解決的。

午時睡的有點久，他想出去走走，腳腕一用力就刺疼，不過比起昨天終歸是好了很多，門鈴在響，林白以為是先生沒有帶鑰匙，他急急過去，打開門入眼的是個長發女人。

她見著林白有點驚訝，退一步仰頭看了看門牌號這才小心問道。

「這是南生的家嗎？」

林白點點頭露出自和善的笑。

「他不在家，我只是借住在他家的。」

女人似乎很熟悉先生的習慣，鞋櫃最下一層最左側放著女式拖鞋，她看起來是要打擾很久了，先生沒有家人這點他還是知道的，如果是不請自來的話……

他想起先生還有喜歡的人。

「對了，我叫蘇沫沫，你呢？」

「林白。」

林白起身去倒水，一舉一動帶著主人待客的意味，蘇沫沫並不以為然，反倒是起身徑直走向雪櫃。

「他倒是有準備嘛。」

林白看著她，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捧著零食孩子似的回到沙發打開電視。

原來先生喜歡這樣的女孩子？

他心有疑惑，頓時敵意漸起。

「你和先生認識很久了嗎？」

「先生？」

含著一嘴薯片，蘇沫沫轉過頭。

「你怎麼會這樣稱呼那個流氓？」

她說完，又笑了笑，放下薯片拿過紙巾擦了擦手。

「以前混日子時候認識的，不過倒是好久沒見過他了，聽說是從良了？」

「從良？」

林白想著先生素日溫潤如貴家公子的樣子。

「以前喜歡過一個小孩，打架抽煙什麼都會了，我認識他是在夜店，一個人孤零零的也不知道怎麼會去哪裡。」

她說的輕鬆，林白不禁心澀，先生以前竟是這樣的人？

「對了，那小孩也是北城人，和那流氓一個小區的。」

林白更加疑惑，他自小認識先生，到如今算算也有十來年了，他怎麼不知道自己小區有那號人？

「先生現在看起來可不像那樣的人啊。」

「要不說他會裝呢，你看看這屋子，他以前哪裡是會看書的人？」

「你現在也不像不良少女啊。」

端起可樂猛灌下去，蘇沫沫對他擺擺手。

「都是過去了。」

「也是，畢竟先生也是為了喜歡的人才變得什麼都會，你也是有喜歡的人吧。」

蘇沫沫朝他笑了笑，看上去沒有絲毫驚訝，這倒讓林白明白她應該是沒有什麼威脅性的，既然不是情敵而是舊友，他也沒道理針對人家，畢竟先生可能再過會兒就要回來。

「聽說那傢伙喜歡的人也在南城。」

蘇沫沫說著，眼裡滿是八卦，她大概是覺得同為室友的林白會更了解先生。

林白嘆氣。

他哪裡知道這些。

南城到北城極遠，可聯考完後填報志願時他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這裡，不過因為新鄰居的一句可能，他幾乎是把下半輩子也賭在了這裡。

蘇沫沫呆的並不久，就要離開。

一出門她就把林白推回屋裡，她自然是不敢讓林白送他的，瞧了瞧他的腿。

「你可別送我，不然要是遇見流氓什麼的，我還的保護你。」

她換了鞋出門就走，倒也不像是來找先生的。

林白揮揮手，這位姐姐說話可真不客氣。

「看完了？」

先生守在樓下，看著蘇沫沫一步三回頭的動作，心底滿是不滿。

「嗯，挺可愛的小朋友嘛。」

「看完了就走吧。」

「嘖。」

先生回來的晚，帶著酒氣，想一個陌生人徑直闖入，隨後在林白詫異的目光中倒在地上。

「酒量不好嗎，還是喝太多？」

他上前扶起先生，隨後被人順勢摟住脖子，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劇烈跳動中，他想起蘇沫沫有意的暗示。

「醉了嗎，倒也好。」

他慢慢推開先生，仰起頭，先生似乎已經睡著。

「是你對嗎，幫我要回房租的人。」

沒有回應，溫熱的呼吸拂的他有些癢，暗暗向下靠了靠，他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竟然吻向先生。

酒的味道，略微辛辣。

小心輕咬著先生的唇，像初生的貓兒，依著本能的索取，貪婪的舔舐。

先生似乎有所察覺，微微蹙眉，林白只覺大腦內一片空白，內心不斷叫囂著，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想要起身，卻被先生環抱住，他睜著眼，分明是清醒的模樣。

「笨。」

是帶著調笑的聲音。

「怎麼接吻也不會嗎？」

腦子裡嗡嗡的，電流的聲音穿過大腦，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先生如今也不知是清醒著還是酔著，他知道自己該推開先生以免日後尷尬。

可是他無法抗拒先生。

思緒回到前日下午。

「先生今天關門真晚。」

前日下班他一如往常繞遠路去先生的壽司看看。

「快放假了，不過你最近下班挺晚。」

「因為要放假，所以要加班嘛。」

他苦哈哈的說著。

「我知道。」

——你的消息我都知道。

先生淺淺回應他。

「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