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間無法面對顧巡，無法明白顧巡究竟如何想，他也無暇明白顧巡究竟如何想，顧玉是個好姑娘，他以為序閣里她已經遭受了莫大的屈辱，然而如今卻知曉那不過是曇花一現，她遭受的遠不止寧安所想像的那般簡單。

黎安看著顧巡來便不便多留，他悄悄退出去，顧巡蹙眉立在寧安身側，卻在瞬間做出反應拉住黎安手肘，黎安下意識反抗，在揮手時卻被顧巡看出他的身份。

「你是黎安？」

顧巡認得這個人，他調查過顧玉的死。

黎安是唯一知道顧玉死亡真相的人，然而也是顧玉死後消失的最幹凈的當事人，他的眼眸在一瞬間變得危險，軍閥的本色在那一刻顯露無疑，他轉過身看了看寧安，對方陷入了悲傷與哀愴，顧巡瞭然的看著他，然而卻不多說，他在等一個解釋，寧安給不了，黎安不能給的解釋！

「寧安，我知道李家害過你，我會護著你。」

他語氣平和，可黎安在他身側卻感受到來自殺戮的恐懼與冰冷，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他不由自主的望向寧安手中緊握的懷錶，他無法確定顧巡若是知道自己心愛的妹妹遭人活埋該是怎樣的心態，但他明白，這將是一場腥風血雨的開始，是遠比李家滿門滅口更要恐怖！

「寧安。」顧巡溫聲叫了他一聲，良好的素養不允許黎安打斷他人話語，眼前的情況不允許黎安保持緘默，然而理智卻叫他停下！立刻停下！

他不能說，不可說！

「顧巡。」

寧安轉過頭，臉上淚跡尚未幹透，他竭力呼吸，像是被人扼住了生的咽喉，他伸出手，手中懷錶存著他的體溫，顧巡只一眼便認出那是顧玉的貼身之物。

「你從哪裡得來的？」

女子的貼身之物只許給最重要的人，這是安城的規矩，顧家早年不算大家，顧巡南征北戰卻不收不義之財，那懷錶是他得到第一筆軍餉後找人營造的，並非純金，可顧玉收到後還是高興了好幾天，顧巡自是能記起當時顧玉那小臉紅撲撲的模樣。

「阿娘說女孩子身上需得有一件體面的東西，以後好給喜歡的兒郎。」

「哥，阿玉可不嫁，阿玉明天就把哥哥的照片鑲進去！」

「這像什麼話，阿玉你聽著，你喜歡的人哥哥便是綁也給你綁回來。」

「嗯嗯！」

......

若是顧玉還未死，現在應當已經嫁人了的。

顧巡深吸一口氣，卻終究沒能再多說什麼，他看著寧安，又看著黎安，隨即彷彿涼透了心似的說：「寧安，我妹妹慘死，我不該連為什麼都不知道。」

「李家滿門慘死，你已經給了顧玉交代了！」

寧安不言，黎安代說，無非是要顧巡明白，這是他的家事，安、孟兩城何止萬人，沒道理要為他的家事平白死那百餘人！

「黎安，你也曾是孟城人，我且問你，我殺的可有無辜之人？！」

李家上下百人，其上勾結官兵欺壓百姓，以孟城百餘良田，換一個朝廷一個名銜，地方官員擁田以高價販賣，致使百姓無田可耕，其下便是李家的小管事也敢明搶百姓家財，李家有沒有無辜的人黎安不敢說，可顧巡卻端不是濫殺之人。

「那顧巡你告訴我，若不是顧玉，你可會為了那李家的十宗罪當街杖殺李家任意一人？！」

顧巡緘默，雙眼依然透出許多決絕來。

「你不會！」

黎安之言猶將那遮羞布從他的良心上強硬的拉扯下來，他顧巡也不是什麼高尚之人。

「孟城外十里竹林有一老叟，你大可去尋個真相，顧巡，我敬你是個人物，但你妹妹在天有靈，你也該為她積些陰德。」

黎安將話說的明白，其間目的一是提醒顧巡，二也是護著寧安，該說的都說了，獨獨與寧安相關的，他一字未言，寧安是受害者顧巡是知道的，故而他也明白此後顧巡必然不會再多逼問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