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靠近，裡面和尚念經超度合著輕點木魚的「嗒嗒」聲就已環繞在耳旁。

過往的行人皆有匆匆幾眼鎖著的，但從未停下過腳步，嘴裡依然說說鬧鬧著邊看邊走遠。

看那白菊花的擺位就知道，花店從前的模樣是多引人憐愛，朝氣蓬勃。是這過往幾條繁榮卻缺乏活力的街最富有生機的景。

可如今，那些顏色艷麗的都被蒼白所替代。現在的花店，無疑是這裡最不想讓人駐足靠近的地方。

死過人的地方，總該是不幹凈的。

花店門並未合嚴，露出的那條縫隔絕了兩個極端世界。

外頭光鮮亮麗，歡笑不斷；裡頭煙霧瀰漫，嗚咽不絕。

他們正在燒著紙錢。

一個看著年紀不是很大的和尚坐在兩個火盆中間，前面是一個木魚。

木魚前面是一條長形桌，上頭擺放著各式貢品及香火。

那些東西之間，則是方桐爸爸含著慈笑，正系著圍裙澆花草的黑白照。

笑容不變，可人卻已陰陽兩相隔......

我很擔心方桐現在的情況，可又無法貿貿然闖進去。

這是對裡面的人的不尊重，更是對魂魄還未安定的方桐爸爸的不尊重。

咬了咬牙，我換了個角度又張望了幾下，總算在一個角落裡看見穿著白衣服，右臂的衣服上別著一塊黑布的方桐。

他不似平常的活潑開朗，眼裡似乎有一塊泥潭，糊了他所有的視線，也糊了我感知他現在所想的窗戶。

他扶著一個女人，雖不認識，但我估摸著，她應該就是方桐的媽媽。

她表情獃滯，定定的看向正前方。似是要透過前面的所有，去找到她想看到的那個人。

應是好幾天沒有好好打理過了，她幹枯的髮絲亂翹著。不知是被煙染的，還是她愁的，烏黑的髮絲上，明顯有一大塊白色。

就如外頭的白菊花一樣，白的觸目驚心，刺痛我的雙眼。

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我深吸一口氣，背過身來靠著門蹲下。

我的腦子很亂，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方桐，甚至安慰他的媽媽。

我一直對嚴女士說，我長大了，我能處理好所有的事，讓嚴女士別多管我。

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一點都沒有長大......

我只是被保護的太好了。

學校里，方桐事事順著我，但凡遇上我解決不了的，他總能替我擺平，還總是說著「很容易，沒關係」。

家裡，父母家人康在，我從沒面臨過任何生死的問題，不知原來生和死真的只需一夕，也有可能只是一個瞬間。

一個回頭，也許那個一直在你身邊伴著你的人，就不見了。

心裡也不知泛上了什麼苦水，直堵的我喉嚨口像有一根刺卡著，下不去也出不來，梗得我難受。

鼻子和眼睛一陣泛酸，揉了半天也不見好轉......

不知蹲了多久，耳邊傳來方桐幹涸嘶啞的聲音：「你怎麼在這？」

苦澀逐漸瀰漫了我所有的神智，也不知怎麼想的，我含著淚回他的第一句話只有四個字：「還有我在。」

方桐愣住了，很徹底，徹底到他的淚水已經順著臉頰滴落在地都沒發現。

我沒有出聲。

有時候哭不是懦弱，而是調整自我，面對現實，並繼續向前走的動力。

哭，也是一種釋放最真實自己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