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一切還是原來他們早上走時的樣子，沒有任何變化。唯一不同的是，以後這裡，只會有一個人獨出獨入了。

於淮從櫃子里翻出很多年前的相片。那上面還是和現在的他還有於秦面容相似，卻稚嫩無比的臉。他們兩人的身旁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兩人容貌端正，笑的燦爛又溫柔。

正是於淮和於秦的父母。

距離父母過世已經過去11年了，若不是經常翻出這相片來看，於淮可能會漸漸記不清他們的樣子。

這是於淮最怕的，他怕自己忘了他們的樣子，讓他們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裡，無跡可尋......

但......

於淮又翻了圈櫃子，能找到的，只有於秦剛找到打工的地方時，拍的證件照。和現在還是有天差地別。

於淮緊了緊那張略有些發黃的相片，將它捂在心口。上面是於秦笑得陽光的臉。

「哥......」

·

天黑，原先略顯擁擠的房子此刻卻有些空曠。

於淮在雪櫃里翻出了前天吃剩的麵包，隨便咬了幾口。

麵包在雪櫃內放置時間過長，水分早已稀幹，徒留幹巴巴宛如泥土般的口感。估計就算餵豬，豬也不一定吃，實在是難吃的很。

於淮卻仿若沒了味覺，就著涼白開，吃完了這一條土麵包。

獨坐在小客廳的破椅上，於淮雙眼無神地凝視了會兒頭頂昏黃的燈。有一隻飛蛾正圍著那盞破燈飛來飛去。有時還鍥而不捨地撞幾下燈罩。彷彿是一對被拆分的情侶，一個在燈罩裡頭，一個在燈罩外頭，拚命地想要重回對方的懷抱，哪怕屍骨無存，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

看了許久，漸漸變得索然無味。可現在的他就連試題都看不進分毫，還能做什麼呢？

呆愣了會兒，於淮腦海里突然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那個時常圍在自己身旁，不曾離開半步的人。

今天離開學校有些匆忙，忘了和他說。估計他放學沒見著自己，該急瘋了。

於淮這才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手機，卻是黑屏。

充了會兒電，手機自動開機了。熒幕剛亮，鋪天蓋地的消息通知鈴宛如洪水般湧入於淮的耳中。

全是那個人發來的。

於淮沒去看消息，因為不用看都知道，估計都是擔心他的話。於是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

對面很快就接了。還沒等於淮開口，對方著急的低吼就穿破於淮的耳膜，映入腦中。

「你去哪兒了！電話不接消息不回！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於淮抿了抿唇，聽到這個聲音的一瞬間，鼻子突然有點酸。

他不是個矯情的人。自打父母死後，除了在葬禮上那次哭過以外，就沒再流過一滴淚了。

有人說過他是不是情感缺失症，他沒回話。因為他也不知道，沒哭就代表情感缺失嗎？

「越人......」於淮聲音有點啞，喉嚨的深處還有壓抑的嗚咽。他盡量不讓自己哭出來，免得讓對方更加擔心。

但是，對方明顯還是聽出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互相沉默了片刻，對面的聲音變為了柔和。就如同於淮半夜做噩夢時，於秦用粗糙的手慢慢輕撫他頭時的那種溫柔。讓於淮心安的同時，也更想哭了。

「我哥......心臟病......天平間......明天火化......」於淮終究沒能忍住，哭得天昏地暗，只在哭聲中努力擠出這幾個信息。

短短的四條信息，也足夠對方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我來你家，等我。」對面說完這句，就急急掛斷了電話。

於淮對著響著忙音的手機點了點頭，然後手漸漸抱上自己的頭，哭得越發凄慘。

不知過了多久，於淮已經哭得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吸了下鼻子，揉了揉自己紅腫的眼睛，於淮去開了門。

「越人，你來的......」

原以為是他提前到了，但在看清眼前的黑衣人時，於淮的話戛然而止，腦子突然「嗡」的一聲，頭皮有些發麻。

這人通體漆黑，就連雙眼處都被蒙著一圈黑繃帶，唯有那張嘴是沒被遮住的。

樓道的燈忽明忽亮，屋外時不時還有蟬鳴蛙叫，或是別的什麼東西的聲音。這人在這樣的環境裡面，難免十分詭異。

「你是？」於淮不動聲色地慢慢把門掩上。

那人察覺出了這點小動作，伸手擋住了門框，讓門不再繼續合上。單手的力氣之大，竟讓於淮兩手使勁推都無疾而終。

於淮的心，跳得更厲害了。

正打算轉身就跑，然後從房間的窗翻出去時，這黑衣人說話了：

「想救你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