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你不喜歡大提琴，小時候練琴的時候總會在那看似機械的拉扯動作和被你拉得嗚嗚咽咽好似悲鳴一般的琴聲中昏昏欲睡。

每每這個時候，母親便會一巴掌從你後腦勺上拍過來，不輕不重的力氣，剛剛好讓你從迷糊中清醒過來。

盯著你不滿委屈的目光，母親慈愛地拍了拍你的肩膀，和聲道：「我這是為了你好，等你長大了你就明白了。」

你不明白。

現在你已經長大了，可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喜歡大提琴這種低沉又無趣的東西。可是母親的話像咒語一般，每次心底里出現那麼一絲逆反的心理，這句話便開始自動在你腦海里播放了。

歸根結底，你是個還算孝順的孩子，不想讓自己的母親失望傷心。

所以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母親，你更想跳舞。你對跳舞的興趣可比大提琴多多了，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像今天你們伴奏的這個年輕團體一樣，在舞台上朝氣蓬勃、滿臉汗水、酣暢淋漓地跳動著。

可是你不能，你可以想像到如果母親看到自己在舞台上，跳著在她眼中「抽筋」一樣的舞蹈時，臉色是怎樣的難看。

於是你把這個願望壓到了心底，權當沒有過。大了的你已經懂得掩飾，所以即使仍舊不喜歡大提琴，卻可以在母親面前表現出喜愛和享受的模樣。

也許是腦子裡想法過於混亂的緣故，你在自己的伴奏位置坐了許久也沒有起身，好在全部的作秀曲目都已經結束，沒有任何影響。

樂隊的同伴察覺到他的異樣叫了你幾聲，沒有聽到回應之後便聳了聳肩走了。

嘈雜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舞台的燈光也昏暗下去，你又在原地坐了一會兒，這才慢慢回過神，收拾好東西，起身離開了。

後台的人還沒有走光，那個讓你羨慕著的年輕團體正在隊長的帶領下向外走去，可能是走得急了，路過你身邊的時候，一下子撞到了你，你沒什麼事，你懷裡的琴盒倒是因為沒有拿穩的緣故，一下子被撞得跌落到地上。

那隊長嚇了一跳，連忙蹲下身去給你撿，一邊扶起來一邊與你說話，「抱歉抱歉，你快檢查一下，看看出沒出什麼問題。」

你的琴盒並不是太好的材質，剛剛收拾的時候也沒有太過仔細，以剛剛那個落地的角度，有問題的可能性很大。

不過他對大提琴自始至終也沒有什麼太深刻的感情，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沒事。」

正好最近不想拉琴，壞了也挺好。你這麼想著，眉眼間甚至帶上了些許笑意。

那隊長卻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可讓隊員們在旁邊等著自己在這裡磨蹭，他也覺得不太好，於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支筆之後拉過你的手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寫了上去。

「我今天還有事，你回去檢查一下，哪裡有問題給我打電話，保證不賴賬。」說完之後那隊長臉上露出一個可以稱之為燦爛的笑容，「再見。」

你看著眼前這位隊長的表情，不冷不熱地點了下頭，「再見。」

002

回到家的時候母親幫你放琴的時候，看到了因為掉在地下而摔出的傷痕，皺著眉問你是怎麼一回事。

得知是被別人碰壞的之後，她鬆了一口氣，可是看向你的目光還是審視的。直到你說出了會有人修得話之後，她才徹底放下心來。

和母親打了個招呼，你回到自己的房間，盯著自己的手機熒幕看了許久，才給自己留下電話號碼的那位隊長發了一條簡訊。

［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受母親的影響，他不太會拐彎抹角，考慮到對方身為藝人你較忙碌的原因，沒有讓對方配合自己的時間，就是屬於你的體貼了。

正常情況下這種陌生號碼發來的沒頭沒尾的簡訊，很容易讓人引起懷疑而忽略掉。

所以你等了好一會兒，才收到對方的回覆。

［你是那個大提琴手吧？我周三上午有時間，約個地點？］

思考不過幾秒，你快速地回覆了地點。

［XX廣場。］

回覆完這一句，你將手機丟在一旁，走出房間去尋覓食物。不過還沒走到雪櫃跟前，就看見了母親正站在自己摔壞的琴前發獃。

「周三就可以修好了。」看著母親的身影，你覺得有些怪異，於是你說了這麼一句，從雪櫃里拿了一袋麵包，邊往回走邊道：「我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

003

你在廣場上等了大概半小時，才看到那個捂得幾乎看不見臉的隊長姍姍來遲。

可能是因為捂得太嚴實了，在幾乎要把人烤得融化掉的炎熱天氣里，吸引了比平日里更多的回頭率。

「走吧。」沒有多餘地寒暄，看見他過來，你背起了琴盒，帶著他向自己經常修琴的店鋪走去。

走了一段路，人少了一些。那個隊長便把自己身上的裝飾物一一摘了下來，露出來他端正地五官和長期辛勞的蒼白臉色，還有眼底明顯的黑眼圈。

看來藝人真實一個辛苦的職業。

腦子裡開始胡思亂想，你的腳步放慢了些，那個隊長似乎也在你放慢腳步的時候鬆了一口氣。

他考了看你，又看了看你的琴，和你說起話來，「你不喜歡大提琴吧？為什麼學呢？」

你掃了他一眼，語調平靜地回答他，「我媽喜歡。」

「我也差不多。」

聽見這一句，你驚訝地看向他，「你會大提琴？」

他點點頭，「大提琴小提琴都學過一點，小時候天天被家長看著練琴，那個時候煩得不得了。」

你認同地點點頭，不斷地練習一首曲子，確實枯燥得很，哪怕後來可以流暢輕鬆地拉出這首曲子，你還是覺得難聽得要命。

「不過。」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後來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事情，再練琴的時候就不覺得難熬了。」

「話說——」他的話鋒一轉，笑盈盈地看著你，「你有沒有什麼感興趣的東西啊？」

「沒有。」你回答得十分迅速，停下了腳步，看向他通知道：「到了。」

004

你覺得有些無聊，坐在客椅上發獃，他坐在你的對面，為了避免尷尬找話和你聊天。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他笑吟吟地看著你，「我叫韓沐伯。」

你瞥了他一眼，道：「伯爵。」

「啊？」他一愣，像是沒聽一樣又問了一遍，「叫啥？」

你認為自己的聲音不至於小到聽不清楚，看見他這個反應知道自己這個名字可能又被人當做假名，便老老實實地重複了一遍，「伯爵。」

然後拿出手機擺弄了一會兒，查到了「伯」這個字的百度釋義遞給了他，「這是我真名。」

他看了一眼，感嘆道：「這個姓很少見啊。」然後樂呵呵地對著豎起了大拇指，「給你取名字的人也很厲害。」

你垂下眼瞼，淡淡道：「我媽取得。」

琴修好了，修琴師傅抱著它給你送過來，讓你試一試音。

你覺得沒必要，接過琴準備往琴盒裡放，卻被他攔住了，「先別裝，你試一下啊，下次再找我我可就不管了。你要是不想試的話我幫你試，你聽音兒。」

你這才停下動作，把琴遞給了他，坐在原位抬起眼皮看向他，準確的說，是看向他拿琴弓和扶琴的一雙手。

他的手骨肉勻稱，修剪得整齊的指甲看上去十釐清爽，大抵是因為太瘦的原因，可以清晰地看見他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紋路。

琴音響起的時候，說實話你有些驚訝，雖然你不喜歡大提琴，可是拉了這麼多年，一個人技術的好壞，你還是能聽出來的。

雖然他之前說自己小時候也練過琴，可你卻認為他早已生疏了，可這聲音一出來，你就知道他大概經常練習了。

綿長低沉的曲調緩緩流淌而出，一向不喜歡大提琴聲音的你竟也覺得美妙起來。

等到他一首曲子演奏結束，你才回過神來，這個時候修琴師傅已經把調過音的琴又遞了過來。

這一次你迅速地把它裝進了琴盒，跟他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不過你沒有回家，你背著琴盒在街上漫無目的地亂逛著，你仰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被強光刺得眯起了眼睛，抬手擋了擋，直到指縫中露出來的光溫柔起來，才慢慢張開眼睛。

不知怎麼的，你想到了自己的母親，然後你快速跑回了家。

腦子裡一片混亂，你自己也捋不出個頭緒。從那天在舞台上見到這個活躍地團體以後，你的心就開始亂了。

005

母親正在給你做午飯，見你回來朝你溫柔地笑了笑，「回來了？飯馬上就好了。」

看著母親的表情，你在街上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勇氣一下子消散了，你張了張嘴，半晌只發出一個幹澀的音階，「嗯。」

母親的心情似乎不錯，做得都是你愛吃的東西，一直等你坐到飯桌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時，她才解釋道：「你爸爸要回來了。」

你微怔，冷漠地『哦』了一聲。對於這個幾乎不在家的父親，你是沒有什麼感情的。

唯一知道的是他回來的時候母親會很開心，自己被母親要求學習大提琴，也是因為他。

他每次回來的時候，你都像個被老師抽查的學生一樣，要在他面前作秀拉大提琴。客觀地講，你是不歡迎這個父親回來的，不過母親喜歡，你便也沒有什麼意見。

母親與父親之間的事，你是在高中的時候知曉的。

父親是個對音樂十分狂熱的音樂家，與母親是透過相親認識的。母親自小就對音樂家充滿了仰慕，於是在雙方都沒什麼意見的情況下便順理成章地結婚了。

可是父親一年在家的時間非常之少，因為兩人除了領證以外沒有辦過婚禮，就連你，也是兩人結婚好幾年之後才出生的。

你沒見過父親裡面，他對你來說就是陌生人，所以你不理解母親對父親的感情。

「我……」吃過飯，你又一次鼓起了勇氣，張了張嘴想要說出自己的想法，可是迎著母親疑問的目光再一次的沉寂了下去。

自己是個膽小鬼。

你這麼想著，幹巴巴地說道：「我去練琴。」

「嗯。」母親點了一下頭，心情愉悅地在你離開後開始收拾餐桌。

006

父親是在晚上回來的，這一次回來他向你和母親表明了會在家裡多住一段時間。

你和他相處的時候一向尷尬，好在樂隊隊長給你發來了工作的信息，明天就要離開，這才讓你放鬆了不少。

這次工作的時間比較久，你要出遠門，跟母親說了一聲，收拾好了行李，在第二天父親還沒有醒過來的時候離開了家。

你不知道，同樣早起的母親，看著你匆匆離開的背影，深沉地嘆息著。

你坐上了飛機，在平穩地飛行中穿越雲層，到達了另一個城市。

這座城市很鮮活，天空澄凈得近乎透明，藍得讓人心曠神怡，空氣也純透新鮮，你在這樣的環境下煩躁地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然後你又碰見了韓沐伯。

在你和隊友們站在機場外等待的時候，他和他的隊友們在粉絲的包圍下迅速上了車，眨眼間便消失在了他們面前。

這次活動不會還有他們吧？你這麼想著，跟著隊友開始向酒店的方向移動。

移動的過程中你想著，結束後回到家無論如何也要把自己的意願告訴父母。

007

與你所想的無二，演出很順利，也碰到了韓沐伯他們那個團。

你的工作結束之後，立刻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離開。避免大提琴再一次被撞壞，這一次你收拾得很仔細。

「你是怕我再把你的大提琴撞壞嗎？」

你正彎腰把你的大提琴盒的拉鏈拉上，聽見這聲音頭也不回地答道：「可能吧。」

父親可不像母親那麼好糊弄，他一眼就能看出你在打什麼主意。為了避免應付麻煩，你顯得小心細緻了許多。

似乎沒想到你會這麼回答他，他微微一愣，隨即笑開了，絲毫不覺得尷尬地說道：「你可真有意思。」

「是嗎？」你把琴盒背到肩上，回過頭正臉看向韓沐伯，也朝著他微微一笑，「你也挺有意思的，有機會再見吧，我要走了。」

「哎，等會兒。」他攔住你，有些急切地看著你，「我找你有事。」

你有些意外，在你看來兩個人在你的大提琴修好之後就應該沒什麼交集了，也不認為，自己能幫別人幹什麼事。

「那個……」韓沐伯顯得不好意思了起來，「你拉大提琴不是拉得挺好嗎？我就尋思找你幫個忙，我可以按照你平時的工作給你支付工資。」

你皺了皺眉，問道：「你想幹嘛？」

給錢的情況下，讓你的戒心放下了不少，要是不明不白的去幫忙，你肯定是會拒絕的，畢竟你們兩個人算不上熟。

「啊，因為隊員要過生日了，想給他一個驚喜。」韓沐伯笑得有些羞赧，「我要拉小提琴，大提琴沒人拉了，這不今天不是看見你了，就想著問一句，你不答應也沒事。」

「什麼時間？」你問他。

他先是一愣，隨即驚喜地笑了出來，「就是明天！」然後他又尷尬地摸摸鼻子，「雖然我知道你肯定很累了，但是時間真得很緊，今晚能不能先和我合一遍曲子。」

你看了他一眼，矜持地點了一下頭，問道：「去哪裡？」

「去你住得酒店吧，我去取琴。」

008

坐在房間里的你有點懵，看著韓沐伯在一邊試音好半晌沒有緩過神來。

「你想合什麼曲子？」

聽見你的問題，韓沐伯的臉上帶上了些略顯得意的笑意，「是我自己寫的。」

「你自己寫提琴曲？」你有些驚訝。

「嗯。」韓沐伯點了點頭，「不過還不知道什麼樣。」

「你接觸的東西這麼駁雜，可以保證自己每一樣都優秀嗎？」你不解，就算是只學大提琴這一樣的你，也不敢說自己是優秀的。

「感興趣的東西總要試一試嘛，就算不適合自己，至少可以給自己一個理由。」韓沐伯把小提琴架到肩膀上，「好了，我們開始吧。」

「……好。」你接過韓沐伯遞過來的曲譜，心裡卻在想著韓沐伯剛剛所說的話。

在這一刻，你真正意義上的下定了決心，看著曲譜，拉起了琴弦。

你們倆練到了將近凌晨，配合得越來越熟練，雖然還算不上完美，至少不會讓人完成什麼太過明顯的缺陷。

韓沐伯第二天還有工作，你也有些累了，便在又合了三遍之後，建議兩人好好休息了。

他看了一眼時間，認可了你的建議。

你是被母親的電話吵醒的，只睡了三四個小時還不清醒的你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聲音裡帶著煩躁與倦意，「喂，有事？」

母親問你今天怎麼還沒有回家，意識還未清醒，你在本能的反應下回答道：「有事啊。」

母親又問你什麼事，你突然就覺得煩躁了起來，「你問這麼多幹嘛，說了有事就是有事啊，沒事我不是直接就回家了嗎？」

這句話吼完，你就掛掉了電話，又一次陷入了深眠之中。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下午，距離韓沐伯告訴你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你嘆了一口氣，想起被你掛掉的電話，臉上的表情無奈至極。發了個信息告訴她你會儘快回去，便帶好大提琴趕往目的地。

009

韓沐伯像是做賊一樣的躲在門口等你，見到你的身影立刻衝到了前面來，抓著你的胳膊就向後門的方向走去。

突然被人抓住的你一愣，走出了一段距離才認出抓住你的人是誰，緊張地心情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進了後門，他的腳步放慢了許多，也有時間跟你說話，「休息得怎麼樣？」

「挺好的。」

「我就不行了，就睡了那麼一會兒，又工作了一整天，全部時間都是在又唱又跳的，簡直要累死。」韓沐伯表情鬱悶地說道。

你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麼地就興起了開玩笑的心思，笑意盈盈道：「誰叫你選了這行呢，看你的樣子也不像很累啊。」

韓沐伯似乎是覺得你說得有些道理，像模像樣地思考了一會兒，道：「可能是因為喜歡吧。」

「雖然我的身體很累，可心卻相當充實呢。」韓沐伯笑著說了這麼一句，滿臉笑意的表情映在你的眼睛裡，一下子擊中了你的心臟。

你握緊了拳，有些艱澀地嗯了一聲。好在韓沐伯沒有時時刻刻關注著你，才沒有讓你的異樣過於明顯。

他的隊友對於你的到來毫不知情，看著你被韓沐伯領進門，都顯得有些驚訝。韓沐伯只跟他們說了一句你是他的朋友，便帶著你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你回頭看了一眼他的隊友們，只看到他們帶著錯愕的複雜表情。

你收回視線，目光落到韓沐伯的臉上，道：「你的隊友，似乎對我們的關係有點誤會。」

「不用管他們。」

他找到自己的小提琴，把它拿出來，試了試音之後看著你笑道：「等下就靠你了。」

「嗯。」你點了一下頭，又看了一眼房間另一邊的幾個人，問道：「我一會兒在哪兒？」

韓沐伯拉起你的手，帶你走了十幾步，「就這兒。」

你聞言開始放置自己的大提琴，在韓沐伯給你準備的凳子上坐了下來，調整好之後又問他，「什麼時候開始？」

韓沐伯看著你突然問道：「你是不是不開心啊？」

「沒有。」你平靜地回答。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之後，我就覺得你這個人很特別。你好像一直都不開心似的，對所有的事也好像沒什麼興趣，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謝謝你見了幾面就這麼了解我。」你說得太過認真，韓沐伯一時分不清你是不是在開玩笑，只好尷尬地朝你笑著。

你看著他，又問了一遍，「什麼時候開始？」

他往隊友的那個方向抬起腳步，跟你說道：「等會兒看我手勢。」

你點了下頭，盯著他走向隊友的身影。看著他們聚集在一起笑著說了些什麼。

你收回視線，轉過頭看著窗外，腦袋裡碎亂的片段交替著出現。

練琴、學習、出行……，你回想著自己從小到大的這些事，沒有任何意外，也沒有任何自由。大部分的時候你覺得厭煩，卻又沒有改變的勇氣。

你總跟自己說是不想傷害母親的心意，卻也發自內心的知道只是屬於你的懦弱，害怕改變而已。

這個時候韓沐伯對著你比了一個ok的手勢，一直注意著他的方向的你當即點了一下頭，拉響了你和韓沐伯練習的曲子。

大提琴低沉舒朗的聲音在小小的房間里擴散，韓沐伯看了看聽見音樂聲安靜下來的隊友們，向著你的方向走了過來。

隊友怔怔地看著你們，表情中帶著迷惘，讓你不禁懷疑起韓沐伯到底對他的隊友說了些什麼。

小提琴聲適時地加入了進來，沉悶的樂曲不再像之前那般沉悶綿長，像是找到了樂趣的孩子，變得歡樂活潑起來。

韓沐伯的隊友們也從茫然中緩過神來，向著你們兩人走近了一些。

曲子不是很長，你和韓沐伯合作了一分鐘之後，整首曲子便正式結束。

韓沐伯看著現在你們兩個人面前，似乎是剛剛回過神來的隊友，開開心心地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你看見韓沐伯的幾個隊友聽見他這句話一瞬間放鬆了下來，看向你們也不是那種迷惘的表情了。

你平靜地看了他們一眼，慢慢收起自己的大提琴，跟韓沐伯說了一句再見，起身就要離開。

「哎，你別急啊。」韓沐伯攔住你，「幫完忙就讓你走，也顯得我太冷酷無情了。」

「沒關係，你花錢了。」

「……」他有些無語，苦惱地看著你，似乎在想要怎麼和你溝通。

「況且——」你看向韓沐伯笑了下，「我有重要的事做。」

「那……」韓沐伯也笑了起來，「加油！」

「嗯。」你點頭，對著他揮了揮手，離開了他們的房間。

010

你買了時間最近的機票，忐忑地坐到了飛機上。

你想，這可能是你這一生所鼓起的最大的勇氣了。

你要面對的是可能會失望的父母親，也可能是憤怒暴躁的他們，可你不想再猶豫了。

從遇見韓沐伯起，你從前隱藏在心底里那些想說又不敢說的都開始躍躍欲試起來，你這一次是徹底得想好了，無論結果是什麼樣的，你都不想再逃避了。

兩個多小時的飛行，你穩穩地落到了家鄉的土地上。天色還是昏暗的，抬起頭依稀還可以看見幾個光芒黯淡的星子。

你拉著自己的行李箱，背著琴盒在夜色中匆匆趕往家的方向。

因為你沒有按期回家，母親醒得很早，你到家門口的時候，她正打開門準備去買菜。看見你站在門口，她一愣，正準備說話卻被你打斷了，「那天很抱歉，不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對你和父親說。」

她疑惑地停下動作，退回到了門裡，看著你跟隨進來的聲音去了卧室叫醒父親。

你將自己的東西整理好，坐在沙發上等待著他們來到你面前，想要說得話在肚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父母來到你面前的時候，你也終於把自己的話捋了個清楚。

「我不喜歡大提琴。」在他們坐下來之後，你這麼說道，「從小到大都不喜歡。可我還是學了。因為我不想讓你們覺得我是個不聽話的孩子。」

父親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母親也開始擔憂，不斷的用眼神示意你不要再說下去。

你看見了她擔憂的表情，說話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不喜歡它，我永遠也不會拉出多麼讓人震撼的音樂，它於我而言，只是一個工具。」

「那你喜歡什麼？」這是你進門之後父親說得第一句話。

「跳舞。」

母親皺眉看著你，「你現在要去學嗎？你的年紀已經不小了。」

「我喜歡它，我可以去努力。」你有些激動，聲音也大了一點點，「十倍、百倍、千倍，這些努力還不夠的話就一萬倍，即使這樣到最後我還是什麼都沒有的話，我至少不會覺得遺憾和後悔。」

母親沉默下來，父親也沒有說話。你已經把想要說的話都說得差不多了，如今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只能用堅定的目光固執地看著他們。

「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喜歡呢。」父親說了這麼一句，起身往往卧室走去，走了兩步又看向你的母親，「早上吃什麼？」

母親似乎沒想到父親會是這個反應，微微一愣，道：「我還沒去買菜，我馬上去，伯爵他……」

「不用管他，他愛幹嘛幹嘛去吧。」

你也被父親的舉動搞得有些懵，坐在沙發上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父親的意思。一時間你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那麼久的糾結和鬱結，原來是這麼容易就可以解決的。

你鬆了一口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網路上搜索起韓沐伯的名字。你想多了解一下這個人，畢竟他在無意之中給了你改變的勇氣。

你點進韓沐伯的個人主頁，看了看他的粉絲們。

「韓沐伯加油！伯爵為你打Call！」

「啊啊啊啊，沐沐好帥！」

「沐沐哥哥太溫柔了，把命給你！」

……

一目十行地看過去，你一眼看見了伯爵兩個字，怔了怔，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韓沐伯在最初聽見你名字的時候會是那樣怪異的反應。

「真巧。」

011

你終於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但由於起步實在是太晚，你付出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卻也還是與人有所差距。

值得慶幸的是你沒有氣餒過，無論多麼艱難的情況都挺了過來，步履艱辛卻緩慢地進步著。

當然最終的結果也沒有辜負你的付出，你獲得了上台演出的機會，和另外幾個小夥伴給一個知名歌手伴舞。

你很開心，回家跟母親分享了這個消息，帶著行李箱一身輕快的飛往了活動地點。

似乎是緣分過於奇妙，你又碰見了韓沐伯，你們在舞台的後台相遇，相視一笑。

他被人叫去準備上台演唱，你們也被人通知準備上台。走向舞台邊緣的時候，你突然反應過來，韓沐伯應該就是那個你們要伴舞的知名歌手。

在你不斷努力的日子裡，他也變得越來越好，你想你們兩個之間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有更多的交集，但在某種意義上似乎你們兩個又成為了朋友。

有人拍了一下你的肩膀，「上場了，別發獃，小心出岔子。」

你回過神，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一一揮去，對著他感激的一笑。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