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涼風透骨，寂靜的小區花園裡偶爾傳來幾聲微弱的貓叫聲，很快又被隱於黑夜之中。

最近這一帶發生了一起年輕女子被殺案，一到晚上，總讓人感覺陰風陣陣，心底不寒而慄，各家各戶臨近天黑就已經緊閉房門不敢再在路上逗留半刻鐘。

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些許急促和錯亂，在空廖的林蔭路上平白添出幾分可怖氛圍來。

男子裹著黑色的長外套，頭戴一頂棒球帽，口鼻隱藏在厚重的白色防霧霾口罩中，只露出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黝黑的瞳孔中還殘存著尚未褪去的懼意，他疾步走到了自己家樓層的下方，伸手快速按下密碼，進入大門後才長吁口氣，輕撫著因恐懼而上下起伏劇烈的胸脯，手中提著的超市袋險些拿不住掉落。

緩了好一會兒，岑航才重新邁出步子往電梯處走去，提著袋子的手還微微有些顫抖。

鼻腔內似乎還殘存著不遠處新鮮女性屍體的血液氣味和一名男子的氣味。這名男性氣味跟前幾天發現的那名被殺害女子身上所殘留的外人氣味相同。

不是巧合，是兇手。

從剛剛他聞見氣味時的估算距離很近，應該不到一百米，那些氣味濃得嗆人，即便是隔著厚重的口罩他都聞得想要作嘔。他來不及多想，便加快了腳步連頭也不敢回地往家的方向走回來，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發現他。

現在的他最不願自找麻煩，正義感也沒有多強烈，不自量力循著氣味去查看這種行為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更何況，他聞見味道的時候，就已經是女子死亡的氣息，活人氣息只有那名變態兇手。

他要真過去了，以自己這身子骨，恐怕只有成為第二具屍體的可能。

光是回想，岑航都覺得有些後怕，抬手在面前揮了揮氣味，才敢深呼吸放鬆下來，沒事了。

叮地一聲，電梯門打開。

踏出電梯剛走兩三步，岑航就僵住再也往前邁不了一步，好不容易平緩下來的心跳再次以不尋常的規律加快了跳動起來，手心更是出了細密的汗，他就這麼緊盯著等在自己家門口的男人，而後，喉結上下滾動咽了一口唾沫。

來人返身對上他的視線，眼中一亮，很快就掐滅了手裡的煙頭，直起身大步到了他身邊，禮貌地向他問好：「你好，請問是岑航岑先生嗎？我是省刑警二隊的厲揚琛。」

面前的男人長得極為俊朗，劍眉下方的雙眼大而有神，高挺的鼻樑為整張臉增添了輪廓清晰的立體感，此刻淡紅的薄唇因笑意而牽扯出恰到好處的弧度，露出了齊整潔白的牙齒，皮膚因常年在外任務而形成了健康的古麥色，向他為示友好而伸出的右手也是好看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就連他手掌各處因拿槍而累結出來的繭落在岑航眼裡都是極為具有誘惑性的。

他就這麼一定盯著，毫不掩飾地打量完厲揚琛，最後目光直勾勾定在他伸出的那隻手上，甚至都忘了做出回應，掩蓋在口罩之下的嘴唇不禁動了動，然後……再次咽了一口唾沫。

天知道，暗戀多年的對象主動來找自己說話是一種多麼震撼的喜悅，甚至足夠讓他將剛剛才歷經可能是殺人現場的恐懼忘得一幹二凈。

可他還沒來得及想好該以怎樣的方式才能顯得自然握上對方的手時，厲揚琛就已經將僵持的右手收了回去，「不好意思啊，你是不是不喜歡跟人有肢體接觸？是我唐突了。」

岑航抬眸看他，心裡吶喊：不是不是，不唐突！我很想跟你有肢體接觸的！

卻不知道在厲揚琛眼裡看來，他一開始的驚喜打量是見到生人的警惕心作祟，加上口罩幾乎要覆蓋住他的整張臉，看不到任何錶情，只能看見他眸色複雜地盯著問好的右手。

此刻解釋完，岑航才抬眸看他，又被他理解為高冷不願理人的意思。

怕面前這位有特殊才能的高人給自己吃閉門羹，厲揚琛反應極快地擋在了岑航的家門口，再次誠懇地開口：「岑先生，我知道我們刑警隊派人來找了你很多次，你心裡不耐煩，但這次真的想請你幫個忙，我們也不想這麼麻煩……」

話還沒說完，只見面前的這位「高人」淡然地從口袋裡掏出鑰匙，轉了個身就將鑰匙插進了隔壁房的大門鑰匙孔，被口罩蓋住的臉部依舊看不出表情，他終於開口說了倆人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進、進來說吧。」

厲揚琛悻悻回頭看了下被自己擋住的大門，很快就點頭跟著進了岑航家。

「隨、隨便坐吧。」岑航進了門後放下手中的超市袋，邊走邊取下口罩，緊張得連頭不敢回，只能假裝淡定地詢問：「呃，你你、你要喝、喝什麼？」

一句話說完，差點沒咬著自己的舌頭，岑航心底湧上無盡的懊惱，一緊張就結巴的毛病真是要命。

「白水就好了，謝謝。」厲揚琛在沙發上坐下，望著對方的背影，心下有些疑惑，也沒聽兄弟們說起過這位岑先生有結巴的毛病呀。

岑航略有些緊張地倒了兩杯清水，端著返身往沙發處走去，心裡不斷地自我紓解：沒事沒事放鬆點，自然點，別緊張。

出於職業因素，厲揚琛入座後目光就下意識從各處掠過，地板上一塵不染到透著反射的光芒，布藝沙發上沒有一絲外物，茶幾也被擦得幹凈整潔……

「厲、厲隊長，喝、喝水……」

這該死的緊張感。

岑航緊抿著嘴，將杯子放在厲揚琛面前的茶幾上，隨即坐在有些距離的單人沙發上，顯得疏離而冷淡。

當然，他其實只是怕離得近了，心臟都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