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岑航如果順利從警校畢業的話，他跟你就是同一學校的師兄弟了。」陸振東眼裡閃著些許淚花，他借著彎腰下身將厲揚琛掉落的煙頭撿起的動作，用另一手抹了下眼角，隨後才直起身將煙頭摁滅在垃圾桶上方的煙灰盤裡。

厲揚琛回過神來，眸色複雜：「他當初……也上的警校？」

「嗯，不過才上了半期就退學了，原因你應該也想得到，那事一出，他整個人就變了，不再和我聯繫，也不上警校了。」陸振東嘆息地閉上眼，自責不已：「都怪我，是我沒保護好他們一家人，那時岑航把我當偶像一樣崇拜，喊我師父，說以後要在我手下做事，可我卻連他們一家人都保不住，他恨警方，恨我們的無能，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厲揚琛沒吭聲，事實上，他不確定岑航是否記恨陸局，記恨警察這個群體，可他能確定的是，岑航最恨的是他自己。

【我……沒那麼大的能力。】

第一次見到岑先生時，他面帶苦笑說出這句話時，眼裡是無盡的悲涼。厲揚琛那時看不懂這神色，也聽不懂這句話的含義，如今細想下來，岑航怕是最厭惡他自己的這份能力的，更是因這份能力陷入了無盡的懊悔自責當中。

可如今，他又是為什麼會同意協助警方呢？

厲揚琛突然發現，自己似乎一下就也陷入了這之前所有人對他的疑問當中來，一開始他當是陸局和向錚他們的小題大做，現在得知岑航身份後，他也就跟著疑惑了。

為什麼……會同意呢？

走廊間逐漸有包間門打開，隨即從裡面走出十來人，說笑著往樓下去，依稀還能聽見幾名中年男人在互相搶著要買單，帶著些許醉意，吵吵鬧鬧了一會兒，復又恢復了安靜。

陸振東終於也緩過神來，捻滅了指尖早已燃盡的煙頭，認真看向厲揚琛：「我沒有別的要求，揚琛，我就想要你多和他接觸一下，合作關係也好，朋友也好，讓他別太封閉自己。」

厲揚琛低垂著眉眼，不知在想些什麼，很久都沒吭聲。半晌，才抬頭問：「陸局，你怎麼沒想過也許岑先生如今自己選擇的才是他自認為最舒服安全的生活方式呢？我就這麼闖進去，你就不怕適得其反？」

「你要闖進去也得他給你機會才行，就像現在，他給你開了這扇門，你就有了這個機會。」陸振東笑了笑，繼續說：「揚琛，你沒見過他最燦爛的時候，我相信不管怎樣，人內心深處的東西是不會有變化的，我認識的岑航，從來就不會以這樣不見人日的方式生活下去的。」

「可畢竟……」厲揚琛還想要說些什麼，說了個開頭念頭一轉沒再繼續往下說，轉而換上了嬉笑臉色答應了下來：「行了，陸局我知道了，我盡量，只不過要是岑先生實在不願意，那我也不會強迫他走出那扇門來。」

說完厲揚琛便率先轉身往樓下走，陸振東愣著喊他：「你往哪兒去？」

「去執行陸局您給的任務呀，正好，您回去幫我在我爸那邊說一聲，我是真對女人沒興趣，真要介紹就跟陸局您一樣給我介紹男人最好了！」

陸振東反應過來，怒斥大喊：「混蛋！我讓你接觸岑航可不是這個意思！你他娘的給老子回來！」

「晚咯！」厲揚琛充耳不聞身後的怒喊，悠然地揮揮手快步跑下了樓梯，出了飯店大門，從褲兜里掏出手機來，對著那句客套話後面回覆了一句：巧了，我還沒吃，岑先生，介意我邀請您過來陪我吃頓飯嗎？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路邊亮著五彩繽紛的霓虹燈，這個時候的大街正是最熱鬧，各類店鋪響起花俏的活動廣告，走在大街上的人或三五成群結伴或單人閑逛，每人臉上神色各異，有洋溢著福祉愉悅的笑容，也有事無順心的沮喪，沒人知道他們身上都曾經歷或正經歷著一些什麼事情……

厲揚琛說不會強迫岑航走出來的事是認真的，其實很多事情，外人不是親歷者，根本就想像不到裡面的苦楚有多深，做再多也是無用功，可能還會加深對方的傷痛。

所以，我只會等在門邊，等他主動伸出向我求助的雙手，到時候我不會給他有產生任何退怯念頭的機會，一定會牢牢握住那雙手，將他帶離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