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厲揚琛將他約在了一家幽靜的西餐廳內，這裡的環境優雅，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清香，後廚與包間用餐區之間的氣味隔絕做得很好，岑航一點兒都聞不見後廚的生肉食材等氣味。

「怎麼樣？岑先生，對於我挑的這個餐廳還算滿意嗎？」剛落座，厲揚琛便沖他挑眉討賞一般問道。

岑航低頭喝了一口清水，嘴角含笑地點頭：「厲隊長費心了。」

聞言厲揚琛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點餐完成後才跟他正式提及偷嬰案的始末。

原來李輝和金璐在他們現在這個孩子之前還有過一個小孩，同樣是稀少的RH陰性貓熊血，三五歲時發生了一場車禍，在血庫貓熊血不足的情況下大量失血死亡。

本就精神薄弱的金璐在痛失首子後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抑鬱期，直到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出生，同樣的血型讓夫婦倆人對於孩子照料得格外細心，可偏偏後來他們發現這個孩子先天性凝血因子異常，一旦小磕小碰破了皮血流量都比正常孩子要多得多。

有前車之鑒，他們從心底里開始感到恐懼，生怕哪天孩子會跟上一個一樣因血量不足而失血致死。

最終，這份因恐懼而生的偏執讓他們開始起了歪主意——要是在家裡多養幾個同血型的孩子，以後不就不怕了嗎？

可李輝膽子不大，讓他去拐帶大點的孩子他沒膽量，也難找。

他跟市內幾所大醫院一直有生意往來，借著這個機會，摸透了每座醫院的隱蔽通道，最終制定計劃破壞監控後潛入醫院。

就這樣他一連盜竊了好幾名不足月的嬰兒，請來了保姆照料，只說是幫孤兒院照料的。

「我又不是會虐待他們，我也會好好照顧他們長大的，放在他們自己家裡興許還沒我養得好呢。」交代完畢的李輝還不太甘心地嘀咕了這麼一句話。

厲揚琛跟岑航轉述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很是唏噓，岑航笑了笑沒多加評價，轉念又想到了金璐的病，似是有些訝異，便問：「那讓金璐認罪的原因是？」

「就跟你想的一樣。」厲揚琛嘆息一聲：「他們也是臨時想出來的，在金璐被抓後，就想到了用精神病做文章頂罪。」

「不過他們沒想到金璐真的犯了病？」岑航想到李輝被抓回來的時候看見犯病的金璐，臉上的擔心不像是裝出來的。

厲揚琛點點頭，沒準備將話題在案情上多做停留。頓了下，他唇角上揚，似笑非笑地看著對面的男人，「岑先生，案情呢就到這裡為止，咱們就不談公事了……」

「嗯？」岑航莫名緊張起來，連忙低頭喝了一口水，結巴著問：「那、那還、還有什麼、要要、要談的？」

一句話八個字，生生讓他結巴得支離破碎。

厲揚琛聞言，抿著嘴沉默了半秒，終是忍不住噗嗤一聲大笑出來，爽朗的笑聲頓時響盪在整個空間，跟素雅的包間環境很是不符。

他眼裡亮晶晶的，像是發現了一件什麼了不得的趣事，就這麼用手撐著下巴注視著岑航，繼而緩聲說：「岑先生，我發現你其實挺有趣的。」

岑航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隨即帶了一絲笑意在臉上，倒是不結巴了，「你還是這些年來第一個說我有趣的人，只要跟我有過接觸的人對我的印象，恐怕除了呆板無趣就是冷漠寡言了吧。」

「這個倒是實話，向錚他們都挺怕你的。」厲揚琛像是沒發現他語氣中的自嘲，頗有些贊同地沖他點頭。

岑航笑著接下話：「怕我？那倒不至於吧？」

「他們說呀，你就像個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無人能敵。」

「行了厲隊長你別逗我了。」岑航有些忍俊不禁，同時還有些不好意思，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還可以和厲揚琛開玩笑，不過……以後這樣的機會就很少了吧。

畢竟案子結束了，他們也就沒有理由再見面了。

這樣一想，岑航又覺得有些難過，他就連跟厲揚琛主動示好交個朋友的勇氣都沒有。

「岑先生，這次以後我還能再約你出來嗎？我是指除卻公事之外的私底下，作為朋友關係的那種。」

厲揚琛的聲音傳入他耳朵的時候，岑航幾乎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甚至都忘記掩飾自己的情緒，就這麼驚訝地瞪大了雙眼，脫口呢喃著那個詞語：「朋、朋友？」

「岑先生不大願意？那厲某也不會強人所難。」厲揚琛佯裝失落地嘆了一口氣。

岑航心下一急，忙答：「不、不是，我沒、沒有這個意思。」

厲揚琛這才帶了絲捉弄的意味調侃起來：「岑先生，你怎麼又結巴了？」

「……」

岑航的耳根子有些發熱，忙低下頭喝了一大口水，壓下那急促的心跳聲，心想，完了怕是在厲揚琛心裡他就是個因為結巴才裝出寡言少語的高冷形象了。

飯後，倆人一起走出西餐廳的時候迎面跟推門進來幾個正在說笑的女孩子差點撞了個正著。

「啊抱歉抱歉。」女孩忙對著他們道歉，說到一半卻是愣住話音一轉：「揚、揚琛哥？」

聽到厲揚琛的名字，岑航扯了扯口罩，揚眉向身旁的男人看去，只見厲揚琛似是不大愉悅，眉頭微微一皺後才面露疏離地沖那名女孩淡淡點頭：「真巧。」

女孩忙伸手撥弄了下頭髮，絲毫不見剛剛進門時的率真活潑，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害羞，就連聲音也變得輕嬌起來：「嗯，好巧呀，揚琛哥你休假了嗎？」

「還沒呢，我來這裡是和同事有工作。」厲揚琛說起謊話來眼都不帶眨一下的，又問，「你和同學來吃飯是嗎？」

「嗯嗯。」女孩點點頭。

厲揚琛便招手喊來了服務員，他看起來似乎是這裡的常客了，熟稔地從點餐單上籤了個名字後淡聲說：「這幾位女孩今晚的賬單全記我賬上就行了。」

聽他這麼說，女孩身邊的同學都很是擠眉弄眼，女孩低下頭略顯羞澀，顯然很是受用，表面客套著：「不不用了，揚琛哥，我們自己可以……」

「行了，林瑤你就接受吧，我爸老是讓我帶你出來逛逛，我這工作也忙，沒時間，今天碰見也巧，就當是我陪過你了。」厲揚琛打斷了她的話。

這話無疑讓林瑤當時面色有些僵，「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揚琛哥你沒時間我也沒有強求你陪我，我只是……」

「既然你沒有想要強求那就不要老是跟我爸媽打電話抱怨，我真的很忙，而且我想你也知道的，我對女孩不感興趣，不要白費心力了，你還小，會找到你真正喜歡的男生的。」

厲揚琛沒有給她面子，直白了當地跟她說了個明白，見她無話可說了便道別準備離開，一抬眼卻發現岑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出了餐廳，早已經在外面馬路吹著寒風低頭等著他了。

他沒做猶豫走了出去，自然也不知道身後女孩的雙手悄悄握成了拳頭，眼露不甘地凝視著他走向岑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