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十五分由省市開往潞城的汽車，開始在三號口檢票，請乘客拿好自己的行李排隊檢票入站……」

人聲喧雜的汽車站廣播里開始不停響徹著播報員的檢票提醒，坐在角落的梁維目光在整個候車廳找尋一圈，最終眼裡的光芒還是黯淡了下去，臉上顯然有些失落，片刻後，他還是起身提著隨身包往檢票口走去。

潞城是鄰省比較落後偏僻的小縣城，籠統還不到省市一個區的面積大小，因此去往潞城的大巴車每天只有兩趟，上午十點鐘一趟，這已經是今天的最後一趟。

去往潞城的人並不多，根本就不需要排隊，梁維走到檢票口時就直接入了站，一路走到大巴車前，他還是忍不住駐足回望，最後輕嘆口氣，邁腳上了大巴車。

「上車隨便坐昂，沒什麼人！不按位置來也沒事！」車門前的剪票大媽應該就是潞城的，說著一嘴的帶方言普通話。

梁維費了好大勁兒才理解她這大嗓門吼出來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順著車票上的座位號入座，系好安全帶後，掏出已經關機的手機，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開機。

他特意等到林西洛今天送完飯離開後，才跑出來，由於害怕被林西洛發現，他到車站取票成功後就將手機關了機。

只是現在他想，如果岑航也給他消息了呢？

這個念頭剛起，又被自己壓了回去，昨天跟岑航說得很清楚，他若是答應，那麼今天就已經來這裡了。

手錶上的轉針滴答響著，已經是三點十二分了，還有三分鐘，大巴就要啟動，車前門已經沒有人影走動，梁維沒再抱希望，靠在椅背，開始閉目養神，到地之後就不知道能不能休息了。

「介都要發車了，怎麼才來，年輕人有莫有一些時間觀念的啦！」車前門的大媽有些不滿地埋怨一聲，估計是有人才上車。

車廂傳來好幾人的腳步聲，直到梁維意識到來人站定在自己座位邊，對方喊他：「梁維。」

岑航的聲音隔著厚重的口罩，悶重，但梁維聽得格外清晰，倏地睜開雙眼，然而還沒來得及驚喜，就看見岑航的身後跟著好幾人，一時做戒備狀，「厲揚琛？段崇？你們是省廳的人，岑老師，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沒有犯罪，你總不至於讓人抓我去警局盤問吧？」

顯然，梁維誤會了。

不過讓岑航更加驚訝的是，「你怎麼會認識他們？」

厲揚琛同樣震驚，「是呀，梁先生，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面吧？放心，阿航說你是他朋友，我們只是過去調查的，你朋友的失蹤案現在歸我管。」

聞言，梁維這才鬆口氣，臉色緩和下來，「是第一次見面，不過前兩年省廳出了一個宣傳視頻，我見過你們，段崇是法醫，你是刑偵二隊隊長，後面兩位，一個叫向錚，一個叫許萱，沒記錯吧？」

「哇，你可真厲害，兩年前我們那個宣傳視頻才二十幾秒，我們每人就出現那麼一下，你都能記住呀！」身後的許萱發出驚訝的讚歎。

岑航和厲揚琛對視一秒，心裡大概明白梁維超乎尋人的能力是什麼了。

「發車了發車了啊！都莫站著！找座位坐好！都把安全帶繫上啊！莫磨磨蹭蹭的！」前方驟然又響起大媽很是不悅的大嗓門。

向錚和許萱忙就近落座，段崇順手正要去拉厲揚琛，還沒來得及伸手，就被許萱一把按在了他們身後的座位上，「段法醫，你就坐這兒吧坐好！哎厲隊！你和岑先生也趕緊找位置坐！」

厲揚琛回頭給許萱遞了一個讚賞的眼神，轉而拉著岑航就往後走了幾步，跟岑航並排落座。

大巴車關上了車門，啟動時，連帶座椅都能感受到發動機的震動，繼而車身晃動，開始平穩駛出車站。

空氣不流通的大巴車上總是有著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異味。

即便是普通人，坐長途大巴車也免不了被異味弄得頭昏腦漲，更別說嗅覺本就格外靈敏的岑航了，才換上不久的加厚口罩都隔絕不了車內傳入的異味。

「阿航，我包裡帶了好幾件衣服，你需要嗎？」這時，旁邊的厲揚琛側頭問他。

岑航一時沒反應過來，「嗯？我不冷的。」

「你不是說喜歡聞我身上的味道嗎？這車裡有味兒，要不你用我衣服捂著鼻子？」厲揚琛話說得很認真，甚至都有要伸手去行李包里真拿衣服的意向了。

岑航口罩下的臉色漲得通紅，忙不迭拉住他手腕，「不、不不用！我不用！我我、我沒、沒那麼變、變態！」

完蛋，他在厲揚琛心裡難道就這麼變態嗎？

厲揚琛眼裡閃過一絲笑意，繼而從包里掏出一包紙巾，「那在口罩里加一層紙巾吧，我從厲佳瑜那兒拿的，有清香味兒，不刺鼻，看會不會好點？」

「謝、謝謝。」岑航不自覺雙眼彎成了月牙狀。

不知道真是紙巾的清香味兒掩蓋了車廂異味，還是因為，這是厲揚琛坐在自己身邊，岑航這一刻感覺，好像讓人難受的異味一時間消散不少。

「揚琛，給我也拿一張紙巾唄？我也覺著有異味！」前方的段崇解了安全帶，直接在梁維旁邊的座位坐下，轉身向斜後方的兩人伸出了手。

厲揚琛對他這個突然出現的電燈泡十分不滿，斜睨他一眼，「沒了，你忍著吧，平時那麼噁心的腐屍味兒你都面不改色的，這點味兒算什麼？」

「嘖，沒良心，」段崇輕哧一聲，轉而又道，「那有糖嗎？給我幾顆！」

厲揚琛低頭在行李包里翻找幾下，最後攤手聳肩，「忘帶了，你問問萱兒，小萱兒，帶零食甜品了嗎？你段崇哥犯低血糖了！」

「沒，出來得急，想著下車吃飯就沒帶吃的！」前方傳來許萱的回應。

段崇沒好氣地白了他們一眼，「成吧成吧，你們就是存心要害死我！」

話音落地，身旁的梁維碰了碰他的手臂，段崇低血糖犯著，又被厲揚琛氣著，十分沒有好臉色，「幹嘛？」

「我有糖，你要嗎？」梁維推推鼻樑上古板的黑框眼鏡，一臉無辜。

他攤開的手掌心裡，躺著兩顆大白兔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