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繼風和孟河是晚上到的空城，在中轉站換過車的孟河緩緩將車停進別墅區內的車庫。何繼風率先推開車門下車，走到車庫門口，看見不遠處閃著星星點點燈光的別墅，臉色不變，腳步未停。

孟河隨手鎖上車跟在後頭，他看著何繼風自顧往前走的背影欲言又止。

朦朧的月光下何繼風的背影顯得特別清瘦，但孟河卻是知道那清瘦身影里隱藏著多麼大的爆發力。

他嘴巴張了張，話滾到喉間又咽了下去，嘴巴又闔起沒有出聲。他實在是很想問下午的時候他為什麼會那麼反常，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讓他知道就算他問了，何繼風也不會回答他。

以前他或許有把握纏一纏，何繼風指不定就會不耐煩和他說了，但現在孟河卻沒有把握。

而何繼風這些細微轉變，都來自那個任務時引起的爆炸後，孟河不清楚具體何繼風在裡面經歷了什麼才會這樣。在他的印象中，以前何繼風雖然臉上永遠都是一副沒有什麼表情的樣子，也少有情緒，不樂意和人交流太深，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誰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可以前何繼風對著這個從小就和著他一起經歷那些地獄般的磨練，一直和他出生入死執行任務的搭檔，比對別人不相同。

何繼風雖然不愛講話，但是他會聽他講話，雖然不愛搭理人，但是他要是有危險也會毫不猶豫地擋在他面前。以前也有何繼風因為孟河的惡趣味惹惱了他，揪著他衣服一副要揍他的樣子，可何繼風從來沒有真正下手過。

而之前那樣子的何繼風，孟河從小到大，就沒有見過，那種好像是被觸了逆鱗被驚醒暴怒的樣子。

那樣的何繼風是孟河沒有見過的何繼風，也是他不知道的何繼風。

孟河腦里思緒千翻百轉，但到底也是沒有問出口。他將臉上表情一整，顛兒顛兒地跑上去和何繼風並肩走著。

空城是何繼風曾經摧毀過的國際殺手組織的基地，是從小培養他的地方，更可以說是孟河當初的老巢。它表面上看起來雖然是正正經經的龐大別墅區，可一旦進了大門，如果有點眼力勁兒的，就可以看到隱藏在大門後側高大樹上兩架狙擊槍。

那是第一道守衛，守著大門外和大門內。

而往大門內再走一小段路，會看到一左一右有兩座小碉堡，上面一共有四名端著微沖守衛，他們渾身上下沒有絲毫贅肉的矯健身姿，猶如可以隨時暴起的野獸。那黑帽沿兒下的雙眼銳利如鷹，閃著警戒的視線，見何繼風和孟河進來，銳利的視線第一時間就已經鎖定了他們，狠狠刮著著兩人的面龐，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只要他們稍有不對勁，那下一秒腦袋上絕對會開出一個洞。

何繼風和孟河習以為常，走到內院大鐵門邊，在紅外線識別器上對了眼膜，壓了指紋。隨後內院厚重的大鐵門吱呀呀地打開，兩人面色如常，孟河甚至還笑嘻嘻地伸了個懶腰。

他們走進去之後，身後鐵門緩緩閉上，闔攏時發出一聲沉悶的悶響。

孟河伸完懶腰後摁著自己的後頸，腦袋左右動了動活動下脖子，發出骨骼相撞的嘎啦嘎啦響聲。等他覺得自己開了快一天車變僵硬的身子舒緩之後，才長吁口氣，「回家的感覺真爽，哎，你要回去休息還是要去練練？」

何繼風沒回話，沉默走著。

進了這道大門之後裡面才是全貌，統一的大樓三棟大樓呈三角將中央的訓練場圍在中央。左側沿著而過的是操場，跑道，娛樂所。右側延出去的則是刑堂，培訓室，醫務室。

這是他們明面兒上生活的區域，可以享受這些的都是那些已經出過任務的殺手們。

那三棟大樓則有著嚴格的等級區分，中央那棟六層樓也只住了十個人，在空城內排名前二的則有權每人每層，往下一直到十的則是每兩人一層。兩側大樓則每四人一層，均從排名前後順序，從高到低。

現在的何繼風和孟河在中央那棟的四層，他的樓下就是黑珍珠。

何繼風回來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回自己的屋子，反倒是跑到三樓去敲黑珍珠的門。孟河還在後頭又伸著懶腰，轉眼一看何繼風沒回去，還以為要去嘲諷黑珍珠呢，自己腳步一旋，也跟在他後頭顛兒顛兒地跑過去。

何繼風敲了許久的門半天都沒有人來開門，他的臉色越來越黑，孟河見狀撓撓後腦勺，「你找他們幹什麼？估計他們現在還沒回來呢吧？」

「你們在這幹什麼？」

孟河的話剛落，後頭電梯門開了，從里走出一個身著緊身黑衣，披著紅色披肩的女人。她挽著身邊健壯的男人，看見他們步伐還頓了頓才走了過來。

孟河一臉笑嘻嘻，「來恭喜你這回任務圓滿成功啊。」

何繼風在一旁沒說話，雖然黑珍珠住在他樓下，但他醒過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黑珍珠和她的搭檔，何繼風眼神落在黑珍珠挽著的男人身上。

也許是何繼風目光太直白，男人回看了一眼，隨後又移開了視線。

黑珍珠聽見孟河的話差點沒翻個白眼，這兒誰不知道他孟河和她向來不對付，來恭喜她？別來落井下石就謝天謝地了。

黑珍珠幹脆站在他們眼前，渾身跟沒骨頭一般倚著身邊的男人，眯著眼翻來覆去地看著自己塗紅的指甲，語調慵懶又甜膩，「黑狐狸，不是我說，你上回來恭喜我的時候我可差點沒掉半條命兒。」

「你這恭喜倆字，我可要不起。」

「那隻是意外。」孟河還是嬉皮笑臉的，「你看最後要不是我，你現在指不定已經被埋在黃土下了。」

黑珍珠冷呵一聲，正要開口說話，那邊何繼風突然開口了，「財狼，有件事兒和你談一下，有空？」

財狼心裡詫異，視線重新挪到何繼風身上。

他和這個人雖然樓上樓下住著，但從來沒有過什麼交情，這人能有什麼事兒和他談？財狼細細瞧著何繼風精緻臉龐上烏黑修長的睫毛，狹長吊梢的眼尾，瞅見了那兩顆黑眼珠子，他細細看了看，隨即伸手拍了拍黑珍珠挺翹的屁股，嘴上對何繼風說：「找個地兒？」

何繼風說：「我房間。」

「成吧。」財狼看眼黑珍珠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跟著何繼風往前走的步伐，留下雙手環胸的黑珍珠和微微怔愣的孟河。

孟河眨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