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款冬三步並作兩步到了保安處把條子給他，記錄，字寫得飛快而潦草。這才走到秦歸面前，兩人隔著一道伸縮門。

「秦歸哥哥，不是還沒下班嗎？怎麼就來了？」

「我今天輪休，帶了點甜品之類給你和舍友一起吃吧。」秦歸把東西遞給他，「本店外賣服務，生日快樂，款冬。」

葉款冬忍不住笑出了聲。

「謝謝秦歸哥哥。」

袋子最上面有一盆火紅的蘆薈，平日在家也搗鼓一點多肉的葉款冬認出那是聖誕蘆薈。

「好漂亮啊，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嗎？」

「嗯，想不到送什麼好，想來想去還是你喜歡的就好。」

男人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大，眼裡閃著笑意，旁人看著說不出的好看。

「哎，這花開得真香啊。」男人話鋒忽轉，神情間可見歡喜，「好多年沒有回來了啊。」說罷又有點惆悵，眼神斜斜落在一邊枝繁葉茂的樹上，視線往上看，枝葉間有一個場地，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排球場。

「秦歸哥哥可以下次有空回來看看，應該比以前翻新了不少，我給你帶路噢。」 葉款冬說著看過去，心裡輕輕「啊」了一聲，是教室窗外看見的那花樹。

大門口到校道一段距離都夾道種了這樣的樹，潔白的花朵綻開在綠葉間，幽幽散發著香味。　

正要問這是什麼花，秦歸就和他道別了——

「快上去吧，好好複習，一年說長也長，短也是很短的，別累壞自己。」　

時間不多了，還得上晚修。若是天晚了，秦歸哥哥回去路上怕是也不太妥當。

想了想，葉款冬當下應了便幹脆地轉身走了，提著那裝著生日禮物的袋子，雀躍的心情滿溢，再也沒有哪一年的今天讓他如此滿足了。

走了一段，他忍不住回頭去看，先說再見的人反而還在原地目送他，見他回首，男人似乎是笑了——他總是含著笑看你的罷。

學校里的路燈無論冬夏都是五點開的，藍灰色的天幕下，一道煢煢的身影，淺黃的光照得他面目模糊，似是而非的笑容，一團溫柔，直直就要飄到了少年心上。　

心頭驀地一動，有什麼一閃而過，恰如此時歸巢的暮鳥，一點烏影掠過藍色漸深的空中，快得人尚未看清，已然了無痕跡。　

「秦歸哥哥你快回去吧!」葉款冬大喊道，「太晚了路上不安全。」N中臨近郊外，地段略顯荒涼，年關也有過搶劫的事件。　

男人朝他點了點頭，轉身而去，步子不快也不慢，是他一貫溫吞的性格。　

這回輪到葉款冬目送他遠去了，只是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路口，也不見男人回頭。　

有一點難言的悵然，悄悄浮在滿心的喜悅里，轉瞬即逝。

遲遲未消的落霞染紅的站牌下，年輕的男人站在零星幾個等車的人里，嘴角一直不落的笑，引得旁邊的女孩頻頻側目。

秦歸併沒有察覺自己受到了別人的注意，直到上車前，他還在想著那個人做過的事，大多都是古怪而有趣的，令人發噱。

田野啊，在旁人眼裡很奇怪，在他看來卻挺有趣，不然一開始也不會過多理會他的接觸了。

他上高中那會，N中還不允許帶電子產品，智能手機也沒有流行，送東西的家長也很少。高三那年秋，田野忽然很想吃柚子，學校外面不遠處恰有一棵柚子樹，結了好幾個大柚子。

一合計，田野決定翻牆出去，讓猶豫的秦歸幫他纏住門口的保安，自己從排球場邊爬到玉蘭樹上，繁密的枝葉擋住他瘦弱不高的身軀，最後竟然順利地出去了。　N中出去難進來倒容易多了——穿著校服就成了，田野抱著倆大柚子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回來了，褲兜里還藏了一朵翻牆出去時順手摘的白蘭花，遞給秦歸時都壓壞了。　

後來，秦歸好是費了一番功夫，把它做成了標本，夾在了書里。　

標本總是最好的保存具象的手段，看一眼好像那年的時光就破空而來，一切還鮮活，彷彿是真的，下一秒就會畫龍點睛。

只不過，他沒有那支能夠畫龍點睛的筆。

假期過去，夏天與貓的生意有受到一定的影響，店裡客流量明顯比之前少了。

趁著人少，店長又溜去外面的廣場畫畫了。

月底放兩天假，葉款冬一進店裡就被熊孩子布丁一爪子抓傷了手背，面對布丁的歡迎大禮，還真是無可奈何。

熊孩子還不知道自己闖了禍，被故作兇狠的章皓提溜著去角落裡教訓了，其他喵淡定地窩在不同人的懷裡，聽見時不時的貓叫聲響起，略凄涼。

夏萌急忙找了藥箱幫他包紮。

葉款冬左看右看沒有看見秦歸，「你家店長呢？」其實心裡也猜到了他會在哪裡；他方才沒有經過廣場，是走另一邊過來的。

「店長他又去畫畫啦，還有最近腳踏車騎得也很好了。」

夏萌塗了藥水，小心翼翼地貼了創可貼上去，葉款冬拒絕不了任他去了。

真是個好孩子，像秦歸哥哥一樣有一顆溫柔的心。所以他們才會相處得就像一家人那樣吧。

「葉子哥，你和店長是怎麼認識的啊？」夏萌好奇很久了，聽雲姐她們說是公車上讓座的情誼。

於是葉款冬又把倆人的事情來龍去脈都講了一遍。

聽完不長的故事之後，夏萌發感嘆道：「哇，好有緣分。」然後兩手托著下巴，「我也好想遇見高中時候的店長嗷嗷，不過那時候我還在別的城市……」

「嘿嘿，和現在差不多啦，就是青澀了許多。」

「不過葉子哥你也好厲害，國小的事記到現在，真是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好人!」

這時候蘭雲在倆人身邊坐了下來，聽見夏萌天真的話笑得花枝亂顫，「誒呀，小萌受，人家小葉子可是要以身相許的喲。」

葉款冬，「……」　

夏萌疑惑：「可是葉子哥是男的啊。」

「嘖嘖嘖，小萌受，我都叫你受了你居然還是這麼單純（蠢），來來來姐姐和你科普一下腐文化。」

葉款冬剛想說你別帶壞人家了，就瞄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推開了店門，一時不及，再回頭看夏萌不知道被蘭雲拉去哪裡了。

「款冬放假了？」秦歸走過來，坐在方才夏萌坐的位置上，抹茶不知道從哪裡躥了出來，跳上秦歸懷裡求順毛。　

「嗯。」葉款冬回道，「對了，下午我在體育公園有一場籃球比賽，秦歸哥哥去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