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班後，陸遠志和同事們去聚餐，飯局上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啊，怎麼又是我？」陸遠誌哀嚎道，「我今天出門是忘記踩狗屎了嗎？」他這都第四回了，有夠倒霉的。

「行了你就認了吧。」

「我能不能罰酒？」他弱弱地問。

「不行，你剛剛喝過了，這回可沒那麼容易放過你了。」

陸遠志認命地說：「……真心話吧。」上上回他選了大冒險，差點沒被這群小婊砸玩死，堅決不能再掉坑裡了。

同事們一臉奸笑，就聽許憐青說說，「那你給我們講講初戀的事吧。」

大家都說這太小兒科了，直接表白啦！陸遠志翻個白眼，剛剛就被逼著親了一口許憐青，現在又來起鬨有完沒完。再看那女人已經面帶桃花，嗔怪他們「太討厭了啦！」

陸遠志渾身抖了一抖，清清嗓子說：「還聽不聽啊，我說了啊——」

許憐青和其他同事立馬規規矩矩的聽他說道「咳，那時候我們是高中同學，我對他，嗯……怎麼說好呢？」

「一見鍾情？」

「一夜姦情？」

陸遠志看著兩眼亮晶晶的同事，嘴角抽搐：「……那就一見鍾情吧，然後我就死纏爛打來著，再然後我們就好上了。好了兩年，後來感情淡了就分了唄。真是的，有什麼好值得問的。」說完抿了一口啤酒，感嘆自己居然幾句話就把幾年的事給概括了，又不見他上學那會概括能力那麼好？不然語文閱讀就不用那麼凄涼了，每次那人還鄙視自己抄他的答案。

「好無聊的初戀。」

「你們搞過了嗎？」問這話的居然是許憐青，大家靜默了一秒紛紛道：「問得好，32個贊。」

……

陸遠志不再接話，兀自喝著酒，心思已經不在飯局上了。因此他又輸了一局，還是被許憐青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在同事的起鬨聲中，他笑著搖頭，說：「沒有。」然後趕在事態朝不可控方向發展之前逃之夭夭了。

冬天的夜罩得快，外面已是五光十色的夜景。冷風刮過身上，冷得陸遠志裹緊了大衣，被風這麼一吹酒也醒了不少。於是微醺的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悠，心裡有個人影總也揮之不去。時間太長了，不過是一個模糊的剪影，然而有關那個人的一切都在心上沉浮不定。

喜歡的人？他忽然想到許憐青的問話，停在一塊巨大的廣告牌下，就覺得有些不確定了。當年和他分手後，也談了幾個，但每次都是很快就分手了。後來生活越來越忙，也就懶得再折騰了，於是一直單著，成了一隻單身狗。基友都笑他看破紅塵了，連他自己都覺得心如止水了。下半輩子就這樣庸庸碌碌地度過，也許可以考慮下結婚生子。反正，這事嘛也不過如此。

馬路對面有個高大的身影匆匆闖入他的視線，覺得有些眼熟，等他定睛一看那人早就沒入了滾滾人流。

陸遠志輕笑一聲，摸出手機看，收到了一條10086點簡訊，說他餘額已不足十元，請儘快充值。

「我去！」陸遠志朝天翻了個白眼，他記得才沖了兩百塊的啊，為什麼又不足十元了！

沒辦法，他總不能揪住10086那小婊砸質問他吧？陸遠志看見路邊正好有一家美宜家，就走進去了，完全忘了可以在支付寶上充值。

老闆是個大叔，斜著眼懶洋洋地叫他確認號碼，心情本來就不爽的陸遠志被他這麼「懷疑」了智商，不耐煩地大手一揮讓他趕緊辦事兒！

等到十分鐘過去了，陸遠志還沒收到10086點簡訊提示時，他才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老子他m b該不會這麼倒霉吧？！」他一激動就撞上了前面的鳳凰樹，過路的行人紛紛投以幸災樂禍的目光。

這一撞，倒把陸遠志的記憶給撞回來了。他把手機號最後一位按成了6！噢c，要不要這麼對他，100塊就這麼沒了。難道他要好聲好氣地求對方還回給他？得了吧，你以為這年頭，傻逼隨處可尋嗎?

揉著撞疼的腦袋，陸遠志欲哭無淚。

此處若有音樂，應是《白毛女》……

鬱悶了一會，陸遠志覺得不能就這麼便宜了那小婊砸啊。他打開簡訊界面飛快地發了一條自以為霸氣側漏的簡訊過去：「100塊賞你了，沒辦法，有錢就是任性！」

陸遠志看著「已發送」三個字，仰天大笑起來。

路人又投來了「這傻逼剛從山上放下來的吧」的眼神，至於剛剛目睹了陸遠志撞樹的路人則一副瞭然的神色：可憐的娃，準是剛剛撞傻了。

陸遠志沉浸在自己有錢任性的高富帥世界裡，當然不知道路人已經把他看做一個可憐的傻子。一分鐘後，兩條簡訊打碎了他的幻想世界。

「沒辦法，有錢就是任性。」

「 尊敬的客戶：您在2014年12月xx日22：30充值200.00元已成功。現帳戶總餘額為204.61元，其中基本賬戶餘額為204.61元，贈送賬戶餘額為0.00元。點擊 gd.10086.cn/xz 下載登錄"廣東移動10086"手機營業廳，充值、餘額、流量、優惠一手掌控，還可享受專屬優惠。中國移動

」

「卧槽！」陸遠志的第一反應是：感情這年頭，sb還真一逮一個准啊？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他深深地感慨：土豪的世界我不懂啊不懂。可是你以為你是高富帥你是土豪你就可以隨意踐踏我等窮屌絲的節操嗎？他陸遠志除了是個窮屌絲，還是個節操滿滿的窮屌絲！他才不會隨隨便便就被任性了！

不過，200塊誒……他的節操拿去賣了也不值這個價吧？

「快看，那裡掉了一地的節操。」路人指著大樹底下。

陸遠志當場石化。

「你眼花了吧，這種窮屌絲哪來的節操？」另一個人一針見血，刺完揮揮衣袖，輕輕地走了，不帶走一滴血。

咔嚓，一尊石像裂成了兩半。

「去你媽的！老子的節操多到可以繞地球兩圈！」陸遠志仰天長嘯，再次吸引了路人「此貨有病」的目光，而目睹了以上兩個場景的人再次肯定了：這娃一定是撞傻了，誒喲喂這可憐的喲。所以說走路千萬要看路啊，別倆眼睛都長菊花上了。知道不，娃子？

熊孩子一臉迷茫地點點頭又搖搖頭：菊花是什麼?_?

……陸遠志站在風中那個凌亂啊……

回到家時，居然收到了那貨的簡訊：「早點睡覺，晚安。」

受到驚恐的陸遠志，直接回了一句：「你丫忘吃藥了吧。」

對方卻沒再回覆。奇怪呀，按今天這傻逼的表現不應該這麼慫啊？

算了，睡覺。明天還得上班呢，管這傻逼幹嘛。

……

警鈴聲刺痛了神經，所有人都驚恐地湧入狹小的樓梯。陸遠志被瘋狂的人群擠得險些倒地，成為人民腳下的冤死鬼。黑暗中，一隻溫暖幹燥而有力的手拉住了他，渾厚的男中音響在耳邊：「抓緊了。」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和手的主人就被迫著被人潮帶了下去。那人拉著他，奮力地跑，不斷地撞到人也被別人撞到。

他們跑下了樓梯，跑過校道，跑過綠化帶，漸漸驚恐的叫聲聽不見了，瘋狂的人潮也不見了，夜色里只有他們兩個跑著，沒有目的地，沒有止境。

……

畫面一轉，那人喘著氣問他：「你沒事吧？」抓著他的手掌也滲出了汗，一點點膩到他心裡去。

借著燈光，他終於看清了他的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