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都能清楚看見黃葛樹的變化，葉片舒展，顏色加深，已然要踏入全新的階段，一個成熟而失去靈氣的漫長階段。

人和人之間呢？隨著時間的過去，關係又將步入怎樣的階段?

戴樹生在路邊仰著頭，漫無邊際地發獃。

直到有人經過，笑語聲驚醒了他，才重新發動車子。

很快趕超了方才的人，是對情侶，在黃昏溫柔的天色里牽著手。

這一趟有餘莞的外賣，趕巧兩人在宿舍大門遇上了。

「小戴同志啊，師兄還對你耍流氓不?」

她最近對他又新換了稱呼。

戴樹生羞赧而尷尬：「沒，沒有。」

「咦，師兄禁慾這麼久居然還能憋住?」

「你別說了……」

這個點出入大門的學生特別多，即使余莞說話再小聲也難免被旁人聽了去，那他可真是，不敢再來這棟樓送外賣了。

下一趟送完J大的，籃筐里僅剩一份外賣。

行駛在熟悉的街道上，抬眼能看見前方高樓間卡著紅彤彤的圓日，四月份了，光線比之白天變得柔和許多。

想到目的地，戴樹生心裡也跟著柔軟，加快了車速。

他們已經三天沒見過了，陳耀最近忙得沒空叫外賣，都是在學校飯堂解決的。戴樹生要工作，晚上下了班也不好貿然去陳耀家裡打擾他。

戴樹生是既心疼，又困惑。他怎麼這麼忙呢？計算機學的東西，研究的課題，在做的活兒，他都聽得一頭霧水，似懂非懂。

總而言之，他是個幹苦力活的，對方則是腦力活，中間似乎天差地別。

想了一路也沒想出什麼來，在樓下停了車，從籃筐里提出外賣，不經意間抬頭竟望見了樓上探出窗戶的人，看樓層和身影正是陳耀，面目浸在餘暉里分不清。

只不過這模糊的影，戴樹生就拋了所有雜緒，歡欣地沖他招手後跑進樓洞。

陳耀早開了門等著他。

見了面卻不知道說什麼好，戴樹生直勾勾盯著陳耀，乍然覺得他劉海長了些，快碰到眉毛了。

陳耀扯他臉頰，有點好笑：「傻了?」

戴樹生搖搖頭，只會沖他眨巴眼睛。

「你這樣，我會以為你在暗示我親你的。」陳耀戲謔道，旋即被貼上來的人搞愣了。

快速碰了他嘴唇一下，戴樹生放下踮起的腳，後退半步就想走。

陳耀眼疾手快攬住他腰往懷裡貼緊，垂首吻住他。自然是不同於戴樹生的淺嘗輒止，伸舌舔吮，津液融混。

被放開後，戴樹生渾身都有些發軟，還靠在陳耀懷裡喘氣。

「今晚下了班來我這吧。」

「……嗯。」

頭遭在對象家裡過夜，戴樹生來之前做好了這樣那樣的心理準備，就是沒料到，一進門便被陳耀拉著一起打機去了。

「試試我新買的手柄好不好用！」

聽起來還挺興奮。

戴樹生微微無奈，學著陳耀盤腿坐在沙發，和他比拼。

陳耀早在矮幾上備好了葡萄和薯片，手一伸就能拿到。這樣子的玩法兩人俱是許久沒有過了，快速投入。

三局過後，戴樹生只勉強勝了一局。

陳耀丟開手柄，提了串葡萄往沙發背一躺，算是停戰了。

戴樹生把腿放下，緩緩麻勁兒，看下時間也挺晚了，猶豫著說：「我要回去了。」

陳耀眼皮也不掀，只吃他的葡萄，貌似隨他便。

睞兩下眼，見對方還是那副懶懶的無所謂的模樣，戴樹生直起身，冷不丁被抓住了手臂，整個人跟著直往下摔。

陳耀摟住他腰，兩人面對面不出幾厘米。戴樹生見他嘴裡咬著顆葡萄，就這麼送了過來，而他則乖乖地張開了嘴，牙齒一磕，葡萄一分為二進了各自嘴裡。

失策了。陳耀無奈吞下半顆葡萄，抬手扣住戴樹生後頸，四唇相觸，由外至內逐一品嚐。

在沙發折騰了好大一會，陳耀終於放開戴樹生，趁他還在緩氣兒揉捏他臉，面無表情質問：「是遊戲不夠好玩，還是我不夠好看，你急著要走?」

戴樹生撥開他使壞的手，從他身上爬起來，也沒覺得他真動怒了，認真解釋道：「很晚了啊，明天還要上班呢。」

陳耀順勢支起上半身，摟住他腰，「別走了。」

「啊？」他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

陳耀看著他 ，繼續說：「明天晚上也別走了，後天，以後，都別走了。」

這意思是……要他住下來?

戴樹生眨眨眼，有點兒不敢相信。

看他這傻樣，陳耀抱著他再次滾倒，不過這回換成他在上壓著戴樹生。

「所以，我們還有大把時間。」

說完他俯臉而下，即將相觸時，戴樹生合上了眼。

「嗯。」

今夜，明天，以後，屬於你我的時間還有許許多多。

而從此刻始，會是一個嶄新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