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離放學還有五分鐘，坐在最後一排的莫扎他趁老師轉身寫板書，忙把書包交給同桌，吩咐他下課後給柯鷗，便矮身迅速溜出了教室門，撒丫兒往另一邊走廊飛奔下樓梯，去停車棚。

就讓他自己走回去得了。

莫扎他一口氣騎到了榕樹路口，才想起來忘記買鳳梨了。原本憋著的一股勁兒宛如連綿陰雨中的土坡，轟然塌陷。

他沮喪地回了家，匆匆扒完飯就回房間躺著了。

思緒紛繁，想到KO可能已經和雙馬尾搭上了，昨晚吃到那塊鳳梨的滋味猶若存在，鹹鹹的，澀澀的。

「郝眉。」

淅瀝雨聲中響起的呼喚聲，遙遙地隨風飄過街道，穿越陽台屋檐滴下的雨簾，進入屋內。

莫扎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

對方很有耐心，聲調平穩堅定，「郝眉——」

媽媽在樓下喊他，「眉眉，KO喊你呢，沒聽見呀？」

又聽見外面一聲，「眉眉。」

莫扎他騰地起身，枕頭扔到床角去，氣勢洶洶地衝到陽台，朝對面吼，「不準亂叫！」　     隔著朦朧煙雨，面目模糊的男生冷靜說，「過來拿書包，我泡了鳳梨。」

聽見鳳梨二字，怒火熄了一半，莫扎他翻了個白眼回身噔噔噔下樓，順手拿了門口媽媽用的雨傘，去了對過。

有吃的不要，對得起自個兒麼。

進門時，莫扎他瞧見院子屋檐下掛著的他那把深藍色格子傘，忽地笑了。

KO把他帶進廚房，方形陶瓷容器里浸泡著一塊塊金黃的果肉，香甜氣味浸潤了整個空間。莫扎他深吸一口氣，讓那誘人味道進入五臟六腑。

他伸手就要去拿，被KO攔下了，「還沒泡夠時間。」

「不管了，快吃吧吃吧！」鳳梨當前，莫扎他暫時擱置了對KO的小情緒。

男生握著他手腕，深邃眼眸定定看著他，「鹽水泡足了，鳳梨才會更甜。」

沒來由地，心砰砰跳起來，春天初飛的小麻雀在裡邊飛來撞去找不到出口似的。

莫扎他愣愣地仰著臉，常年居於理科年級一二名的腦子兀自轉悠。鳳梨，含有豐富的維生素C、部分無機酸，以及可分解蛋白質的鳳梨酶，對人類的唇腔激性強，使人發癢並有刺痛感，最好鹽水浸漬再食用，而且鹽分能讓鳳梨更加香甜可口。

鹽相當於催化劑，催發了鳳梨的香甜到達極致。

鳳梨浸了鹽水，世界就變了樣。

莫扎他每天至少一塊鳳梨，校門口和回家路上常光顧的的攤販都認得他了。誇他長得俏，嘴像抹了蜜，都給他挑最大塊的，末了又多塞一塊小的果肉。

日子在反反覆復的天氣，鳳梨的味道里無聲滑走。等到回過神來，莫扎他才突然發覺，雙馬尾許久沒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了。

今年清明時節毫無雨紛紛景象，反而陽光曝曬，瀝青路面滾燙，快冒煙了。

空氣里浮動著鳳梨爛熟的甜味，香氣濃郁，經高溫熔融更是散發得淋漓盡致，身處其中迷醉如墜幻夢。

每每走近水果攤，莫扎他都會深呼吸幾口，露出yin君子嗅著了那些玩意兒般的迷醉神態。

「可是，鳳梨很快又要過季了。」一想到這，清明紛紛的雨又要兜頭澆下來了。其實，離過季還有好一陣子。

「明年還會來的。」KO把一塊插著細竹棍的鳳梨放到少年嘴巴跟前，又補充了一句，「很快的。」

莫扎他張口就咬，鼓著本就肉乎的腮幫子，口齒不清地嘆息，「唉，好快啊。」

又要一年春天過去了，可是想想，每一年春天他們都是一起度過的，下一個春天也還會這樣，年復一年沉醉在鹽水鳳梨的甜里。

06.

午後光影浮動，公園寂靜。

KO插好金典的吸管後遞給坐在石凳上的少年，莫扎他沒有接，而是站起來搶走KO另一隻手上的鳳梨，大口啃食。

抱怨的話音含混，「我才不喝。」

「多喝純牛奶長高。」

莫扎他小情緒如大暑天的枯草迅速燃燒，「靠，你是鄙視我比你矮嗎？」

KO面無表情答道：「沒有。」

他這樣子半分信服力也沒有，莫扎他一怒之下跳上了石凳，居高臨下地俯視KO，洋洋自得。

春風鼓起少年的白襯衫，他身後是四月藍汪汪的天幕，燦爛笑容在春日溫煦的陽光中令人目眩。

少年得意的聲音穿過朦朧的光暈，「比你高嘿嘿。」

真是幼稚。

KO眯著雙眼仰面和他模糊的眉眼對視片刻，突然伸出雙手摟住莫扎他的腰把他直直抱到了地面。

莫扎他整個人都懵了，還沒完全做出反應，便見KO俯臉而來。他眼睛瞬時睜大了，兩粒瞳孔映出四月的天空和樹影，還有那人神色略微小心翼翼的面目。

初吻，鹽水鳳梨味。

*小小的誤會，意外插入的旁人，還有酸酸澀澀鹹鹹的小情緒都是催化劑，讓感情破發、濃烈，再也掩蓋不住。 

完。

本來想寫篇小清新，結果崩了我是條鹹魚（有氣無力最後掙扎一下甩甩魚尾.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