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洛睡得很不安穩，總感覺有個龐然大物壓在自己的身上讓自己喘不過氣，心肝脾肺腎無一不疼，想翻身也不得，簡直要死過去般。

好不容易被晨起的鐘敲醒，入眼正是一團黃毛，接著就聽王彥言欠揍的嘲笑：「許洛，前幾日這狗粘你的緊，突然不見我還感到奇怪，昨夜它在門口徘徊，我就日行一善放進來讓你們父子團聚了。」

「你滾，你給我滾。」許洛一掌拍在富貴的大肚子上：「給老子滾！老子又不欠你的，我說哪來這麼重的尿騷味呢！」

王彥言看一人一狗在床上四眼對峙，更是開心：「許洛，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為人父不就該為孩子把屎把尿麼？」

許洛剛想把死死勾住自己被子的富貴踢下床，忽的想起這狗是惠娘娘的，下手立刻輕了些，富貴得寸進尺，硬是擠進許洛的被子里，「嗚嗚」幾聲試圖和許洛一起就寢。

許君這下忍無可忍，從床上竄下來，鞋子還未穿好就往外走。

鄭宇試圖喚回許洛走丟的理智：「那狗說不定真在你床上尿了呢……」

許洛回頭瞪他：「它要尿了，我就只能委屈和你一床了！」

說完還往外沖，王彥言在後面喊：「許洛你去哪？」

許洛當然是去找李院判。

李院判此時正在優雅的喝茶，許洛氣鼓鼓的衝進來，還未開口，李院判先道：「人到了。」

誰？

許洛這才注意到當日來接富貴的翠衣宮女正坐在不遠處，噙著笑打量自己。許洛晨起未曾梳妝，衣衫也不整，這個樣子被女子見到很是羞赧，立即背過身去。

「讓，讓姑姑笑話了。」

翠衣宮女很不客氣的笑了，道：「無妨，無妨，新官可是看見富貴了？」

「見了。」那狗說不定此時正在我床上尿尿呢！

「富貴和新官很是有緣，娘娘很是想見見新官呢……」

李院判兀的開口打斷，道：「翠姑姑，這，這於禮不符啊。」

「李院判，這話可說不得，你這是置娘娘於何地？」

許洛背對著兩人，看不見李院判此時的表情，又聽李院判道：「是在下言過了，許洛，下去梳洗一番，隨翠姑姑去吧。」

許洛去了盥洗室，自己的櫃子旁整齊的疊了一套湖水藍的衣衫，大概是翠姑姑給的。許洛拿在手裡，和平日里穿的新官服材質很是不同，輕薄絲滑，一看就是上好的絲綢。

李院判像送兒遠行一般一直送到太醫院門口，對許洛道：「今晚吃燉雞，給你留一份。」

翠姑姑打趣道：「李院判真是體恤新官，只是娘娘要是高興了留新官進膳，可就吃不了李院判留的燉雞了。」

許洛走時，李院判又輕聲道：「許洛，記住我說的話。」

記著呢。

「以後見了惠娘娘不可造次，不要細瞧。」

許洛跟在翠姑姑後面，一路翠姑姑停下福身他也跟著行禮，見著平日未見的新奇事物也不停留，也不開口詢問，只靜靜跟著。

行至惠娘娘的殿前才停下，翠姑姑讓許洛一人進去。

許洛這才開口：「翠姑姑，富貴還在我床上呢……」

翠姑姑笑道：「新官真會說笑，富貴已經回來了。」

許洛莫名有種被富貴這隻狗耍了的感覺，它正躺在惠娘娘的腳邊舒服的伸懶腰，自己進來了，連個正眼都不給。

我許洛才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許新官參見惠娘娘。」

「免禮。」惠娘娘連聲音都是這般好聽，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兼有女子柔美男子有力。她又道：「頭抬起來我瞧瞧。」

許洛記得李院判交代過見了惠娘娘不可造次，不要細瞧，雖不明白為何李院判會這樣說，許洛只相信李院判不會害自己。

可就算許洛想細細的瞧瞧曾在自己夢中出現的妙人也不能夠。因為許洛根本就看不清。

不知為何，惠娘娘的臉周圍圍繞著一層薄霧，許洛能看清惠娘娘如柳葉的彎眉，惠娘娘噙了星光的眼，惠娘娘高挺的鼻，惠娘娘抹了玫紅的薄唇，可當許洛想看清惠娘娘的整張臉只感覺很是模糊，像罩了層輕紗。

朦朦朧朧也是另一種美。

「長的真是好看啊，」惠娘娘似是在笑，轉而又看向腳邊的富貴，「翠兒說，富貴是你治好的？」

「回，回娘娘，是在下。」

「怎麼治好的？」

「就……就是……」

許洛只見惠娘娘伸出她的纖纖玉手，輕輕招著：「你靠近些，我聽不見。」

許君只得湊近了些，還是支支吾吾的，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

「富貴的病是你一個人治的，還是李院判和你一同治的。」

許洛哪能陷李院判於險境，忙回：「我一人治的，是些不入流的法子，說來怕驚了娘娘。」

「是麼？」許洛聽來惠娘娘的語調上揚，透著股子怪怪的感覺：「我倒是忘了，一大早把你喊來，早膳還未用過吧？那邊吃早飯邊想吧。」

許洛知曉，今日是禍不是福。

惠娘娘的早膳是太醫院不能比的，一大碗桂花紅豆百合粥許洛喝了三分之二，若不是見惠娘娘不過用喝水的小碗盛了淺淺一碗許洛稍稍克制了一下，喝兩大碗都不是問題。

除了粥之外，桌上的糕點都是四塊，許洛極力忍住一盤只吃兩塊，掃蕩完所有盤子，他的目光就停留在惠娘娘拿勺子的右手上，開始發獃。

「你這新官，甚是有趣。」惠娘娘笑：「飽了沒有？怎麼不吃了？」

「飽了，」許洛咽了下口水：「娘娘吃，娘娘吃。」

「你想吃就吃吧，今日見你我胃口倒好了些，平日里連這碗粥我都是喝不下的。」

許洛想，皇帝的女人果然難做，還要考慮保持身材，為了惠娘娘能長久的留住龍恩，許洛決定消除她減肥路上的絆腳石，不一會，桌上的所有吃的都被他一掃而空。

「不是飽了麼？」惠娘娘問。

「飽是飽了，就是還能再吃。」許洛摸摸肚子，覺得自己還能再吃點，就怕惠娘娘不高興。

惠娘娘半點不高興都沒有，只是沒讓許洛再吃。

「聽說你在太醫院上午學書法？練給我看看？」

惠娘娘說要看，許洛豈有不給她看之理？洋洋灑灑，把在張管事那裡學的《脾胃論》內容都默下來了。

「天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臟，八風之中，人之高者也；水谷之寒熱，感則害人六腑，謂水谷入胃，其精氣上注於肺，濁溜於腸胃，飲食不節而病者也……」

惠娘娘輕聲的讀，走近了突然從後面擁住許洛，將自己的右手覆在許君拿毛筆的右手上，「我是讀不懂這麼深奧的句子，只是這『也』字寫得不好。」

惠娘娘右手用力，帶著許君重新寫「也」，許洛現在的腦子一團漿糊，被惠娘娘獨特的熏香和抵住自己後背的傲人雙峰糊住，無法思考任何問題。

為什麼要折磨我這樣一個13歲的少年？我還是個孩子！

「還不好意思了，」惠娘娘花枝亂顫的笑，胸前那兩坨更是擠人，許洛覺得自己現在的面色一定紅的快要滴血，丟死人了。

惠娘娘寫的「也」字與許洛的很是不同，筆鋒銳利有力蒼勁，許洛很訝異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字里竟有殺意。

「怎麼，我寫的不好看？」惠娘娘見許洛盯著自己的字發愣，笑著問。

惠娘娘想來過的並不快樂。

「真是個玲瓏剔透的孩子。」

惠娘娘好不容易放開許洛，許洛剛喘上幾口氣，惠娘娘又擁上來：「我來教你。」

誰能來救救我！

是傳膳的人救了許洛。

他與惠娘娘兩個人擠在小小的書桌前寫了三張大宣紙，門外有人來報：「娘娘，用午膳的時間到了。」

這句話對於許洛來說，如同大赦，立刻從惠娘娘的懷裡鑽出來，「娘娘，該吃飯了。」

惠娘娘「嗤嗤」的笑了會兒：「吃。怎麼能不吃呢。」

午膳也是極其好的，惠娘娘吃的卻是極少，許洛雖瞧不清惠娘娘完整的模樣，單看惠娘娘的左頰紅潤有光澤，又不像食慾不振的徵象，就也沒有多嘴。

或許像惠娘娘這樣的妙人，晨起喝些雨露就能飽腹，純天然無添加。

吃飽喝足，許洛以為惠娘娘會午睡，就會放自己回太醫院，哪想到惠娘娘道：「會下棋麼？」

「會……會下五子。」

「哦？那是什麼？你教我？」

翠姑姑進來準備了下棋的案板，擺好又靜靜的退出去，富貴又不知何時出現了，在許君的腳下蹭了蹭。

許洛現在嚴重懷疑富貴是只狗精，小幅度踹它。

妖怪！離我遠一點！

五子棋不比圍棋，玩起來又是另一番趣味，兩人玩著玩著倒真起了興緻。

天色愈暗，許洛惦記著晚上太醫院的燉雞，惠娘娘卻絲毫沒有要放自己走的意思。

富貴見許洛不理自己，鑽到案板下蹭許洛的褲子，後來幹脆挨著許洛睡著了。

惠娘娘又笑：「富貴好像很喜歡你。」

「是，是麼？」我才不要這個妖怪喜歡！

「從太醫院回來後，富貴以前的病完全好了，你想起來是怎麼治的了麼？」

千繞萬繞又回到了這個問題上，許洛不懂為什麼惠娘娘一定要知道是自己如何止住富貴發情的，後宮嬪妃如此清閑麼？

「你還沒想起來？」惠娘娘突然湊近，許洛看她的模樣卻更是模糊，惠娘娘望著許洛的眼睛，像是在同她自己說話：「為何他這麼清醒？是因為還是個孩子麼？」

許洛又聽她道：「富貴的病是全好了，我摸它的那邊，卻發現有一條細細的傷口，你……把它的肚子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