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間水說的不錯，立二皇子為太子的事情已經提上日程，哪怕主人公躺在床上翻個身都喘個不停，青帝還是執意立他為太子，為此廣招天下名醫，只要能治好二皇子的喘疾，封地封官。

一群奇裝異服的江湖名醫在二皇子殿內因為用什麼藥用多少劑量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內務府有人量體裁衣，禮部有人講天地人合，熱鬧非常。

自然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青帝在一眾兄弟中排名第三，非長非嫡，能夠二十七歲即登大統其間手段可以想見，斷然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如今他對於二皇子如此喜愛，大皇子黨派進言皆是安慰之詞。

「定是皇上知曉二皇子時日不多，不想他就如此離世，給個頭銜安慰而已。」

淑妃的眉頭卻沒有因此舒展，「賢妃喘疾這麼多年，還不是好好的生了兩個兒子，別提有多得意，二皇子身體原本就康健的很，說不定這病不過是紙老虎罷了，遠沒有傳的那樣嚴重。」

言臣們又沒了主意，大皇子倒是沒見多緊張，反安慰母妃道：「父皇向來偏愛二弟，又不是什麼新鮮事，母後何需如此緊張？」

「這回可是太子之位，你就不著急麼？」

「兒臣急啊，可急也沒有用，父皇剛過四十，身體好的很呢，現在封的太子不知要等上多少年，想來，二弟要更著急一些，更何況，無論到時二弟病的怎樣，六弟也大了，皇後背後的貴族又怎麼能容忍二弟呢，我們無需太著急。」

「你這話說的倒在理的很，」淑妃眉頭好不容易舒展開，又擠成了一座山，道：「熾照的病，你可有派人去打探？是不是真的治不了了？之前皇上賞的那位新官你可有印象？我聽說年紀雖小，治好了金小主的不治之症呢，你可別大意。」

大皇子抖落了自己的袍子，笑道：「那個小新官？就是華佗再世，怕也是毫無辦法。」

大皇子口中這位「小新官」也因為李院判罰他抄醫書而愁眉不展，許洛感覺李院判就是因為對於二皇子的喘證一籌莫展所以遷怒於自己，前朝張姓醫家留下的名著字雖不多，也抵不住二十遍二十遍的抄。

「他治不好還怪上我了，我有什麼錯。」

邢間水自幼被尚書大人逼著練書法，練的柳體，最善模擬臨摹，只難為了他向來臨摹大書法家真跡，仿許洛這狗爬字著實辛苦。

「這種話你別亂說，我看，二皇子這病若是治不好，無論是請來的那些名醫或是太醫院都可能會有大禍，你啊，小心禍從口出。」

許洛不以為意的吐舌道：「我也就在你面前說說而已……」

「李院判罰你還不是因為你前幾日去後山捉兔子，日子漸漸冷了，哪來的兔子，後山你還是少去吧。」

許洛把小山核桃剝的幹幹凈凈的，拿了幾個喂正在替自己抄書的邢間水吃，順勢湊過去道：「二皇子這病來的蹊蹺，哮疾會遺傳不錯，大多是十歲左右的小孩子，成年後自會痊癒，二皇子年有十五，病勢又如此兇猛，說是胎裡帶的弱證，倒更像是……」

許洛說的認真，沒注意到邢間水的目光停在他的指尖上，剛剛餵食的時候一不小心指尖沾上了自己的口水，晶晶亮亮的，稱著許洛圓潤白皙的指頭如玉一般，讓人移不開眼。

邢間水艱難的從水亮的指頭移開，道：「更像是什麼？」

許洛拈了核桃肉又往邢間水嘴裡送，道：「怕是得了心證。」

佛主受禪，靜默不語，唯有迦葉尊者破顏一笑，悟得精髓，金色婆羅花卻就此墮魔，花開兩面生，人生佛魔間，二皇子的病來的如此突然劇烈，只能是由心證引發，不知何人拈花一笑，怎能求的痊癒？

「你又懂了，」邢間水笑他：「那麼多名醫聚在二皇子殿內，三日就有一方，我怎麼沒聽過心證這個說法？」

邢間水雖笑他，卻也知許洛或比那些名醫懂得更多，這幾日他一直在太醫院抄書，說的談的卻都是二皇子的病，不知他單純是想醫病，還是關心二皇子這個人？

許洛見邢間水已經代抄了十份，估摸著李院判要回來了，忙換了位置，讓他歇一歇，又想到冬至節的事情，「再過幾日就是冬至節了，我向李院判請了假，要回家過節，你來醉仙樓找我玩啊，讓你嘗嘗我爹的手藝。」

冬至節是青城的特色節日，到了那幾日都城集市熱鬧非常，各地來的商販、遊客湧進來，帶來了很多小吃和人土風情，這種熱鬧的場面會一直持續到過年。

邢間水卻面有豫色，好一會兒才道：「近日宮裡大事不斷，父親被迫捲入奪嫡紛爭中，我若是和你冬至遊玩，怕要引起有心人的介心。」

「你說的也有道理，」許洛一下蔫下來，不一會兒又露出兩排光亮的白牙，道：「沒事，我會帶好多好吃的來的，讓我爹多炒幾個菜，我們在這裡吃也一樣的，就是一想到會好長時間見不到你，還怪不習慣的。」

邢間水在剝核桃，他力氣比許洛大也比許洛有耐心，剝出的核桃仁個個完整鮮亮，聽到許洛說這話他一下頓住了，抬頭見許洛皺了眉，卻還是覺得他好看的很，不知為何，抿嘴笑了。

拈花一笑，誰又能說，迦葉尊者心中毫無波瀾塵垢不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