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車。」

「什麼車？」

「牛車。」

陶酥呆愣的看著牛車，徐釗皺著眉頭看著她。

這車也太破舊了。

這人也太瘦小了。

「上車上坐著去。」徐釗說道。

「哦。」陶酥乖乖的答應。

昨天晚上，陶酥翻來覆去的想了一夜，最後還是放棄了逃跑。

沒有父兄，現階段也沒有丈夫，沒有這些的女子想獨立的在古代生活，只有兩種下場：死，和凄慘的死。

流氓混混二流子是在人類出現之後就出現的古老職業，拐賣兒童和婦女更是一種被時間驗證過的，還沒有辦法完全消除的社會毒瘤。

陶酥在沒有身份證明的情況下逃走，會成為沒有戶籍證明的野人。在中國古代漢朝時期，殺死野人是不需要負任何法律責任的，甚至不需給出賠償，比作為主人財產的奴隸都不如。

周朝的情況好不到哪去。

再次被販賣可能是最好的結果，最可能的是被賣到比香樓差一萬倍的地方去。

因為，用的起僕役的家族和三等以上的青樓行院，不收來歷不正的女子。律法規定收留作姦犯科之人，主人將遭受連坐。

去鄉野村寨安身立命？別逗了。

宗族大法好的村落，確實可能有好心人願意收留她，把自家都不太夠吃的糧食分給她，帶著她一起種地，然後，等她長大之後嫁人，接著種地。

種地在什麼時代都是絕對的辛苦活，在鐮刀都是奢侈品，耕牛是限量版奢侈品的時代種地，更甚者種的還是租的別人家的地，累死並不是傳說。

僥倖沒累死，就會跟一個一輩子都不太可能跟你平等對話的男人一起生活，就算怎麼辛勤努力，你們兩都只會過著一天兩頓飯，稀粥能洗臉，吃糠拌菜度余年的日子。

陶酥想想就頭皮發麻。

種田發家致富？在人力為主要生產力的古代，首先，你的先自保不會被找理由弔死，其次，你得有一幫聽你話的壯勞力，然後，你得有很多地。十畝地的出產都不一定能讓一家子吃飽的產量，你還想咋滴？

當年在宿舍熄燈後，聽一位徜徉在網文小說中沉浮十幾年的女神分析，如果現代女性到了古代，最痛苦的事情會是什麼的時候，女神深沉的回答：首先是吃不飽，然後是沒尊嚴，最後是很寂寞。

可能的話，陶酥想給女神打個電話，告訴她：說的太TM正確了！

解決的辦法其實也有，非常簡單。餵飽自己，努力爭取地位，找一個即便不能理解，卻願意平等跟你對話的男人。

三觀不同的人也許能交朋友，也許還能適度交配，或者說相愛，但是沒有任何一種愛情，能在心裡地位不平等的情況下下長久。

在過去的一年裡，陶酥無數次想逃跑時都拿出來想過，無數次推演得出的結果都讓她選擇了放棄。

所以，她雖然有著現代二十多年的生活閱歷，還是老實的蹲在香樓里，偽裝成一個呆笨貪吃的小丫頭，並作出了在青樓體系內的職業規劃。

一年都沒能決定的事，一晚上當然也不能。

然而卻有也可能在一瞬間，就做出決斷。

一大早香媽媽讓墨香過來告訴陶酥，買走她的人是安國侯郭虔的親衛，目的是讓她去伺候他們去京城附近的祥和縣當縣丞的兄弟，並且向她普及了大周朝戶籍等級區別之後，她做出了決定。

不跑了。

陶酥的目標很明確首先是活下去，然後是有尊嚴的活下去，最後是舒服的活下去。這些都達成之後，她也許會考慮找個帥帥的小哥哥約一被子，或者約一輩子。

然而這並不容易。第一麻煩就是戶籍，第二麻煩是人身安全。這兩者是攔在陶酥福祉道路上的最大絆腳石，把她牢牢的關在了原地不敢動彈。

在大周，戶籍的等級森嚴。

無論是賤籍還是奴籍的人，朝廷和主人不同意的贖買都是不被允許的。簽了賣身契，父母兄弟血親的贖買也不過是受禮法上的支持，若主人不同意，也是沒法。，

何況所謂的贖身，不過是賣身契的所有者變了，本人戶籍卻不會改變，只不過主人變更而已。

賤籍原則上來說永遠無法改變，除非皇帝肯特地下旨赦免。

但是奴籍還有餘地。簽了賣身契，若是想要自由身，便要主人向官府繳納一大筆錢進行放免，從此便可列入良籍從而恢復良民身份。

不幸中的萬幸，陶酥是在青樓，不是罰沒官妓的教坊司。青樓里的女子也都是奴籍，不是賤籍。

還有一線生機。

如果說逃跑將要面臨兩個麻煩，待在青樓要面對一個麻煩，那麼現在，她有把兩個麻煩都解決的機會。

她年齡還小，又是這樣的樣貌，對方又是個官兒，能把她怎麼樣？而且陶酥對以後變成正妹幾乎不抱希望，這樣更好，省掉很多麻煩。

人家大小是個官兒，背後還有安國侯，等他成了親，給他家當管事婆子，就很不錯。

紅樓夢裡不是有嗎？官員侯爵府里混出頭的婆子們，地位也是很高的。跟主人有情分的，一家子都得跟老封君似得供著，至少能少受閑氣不是？

至於伺候人，漫說現在全天下都在伺候皇上，就是陶酥前世，生活里能缺了伺候人？爬的越高需要你伺候的越少，古今皆同。

就當給人打工唄，人身安全總比青樓里靠譜。

如果她能想辦法幫幫這個官兒，讓他答應把自己的戶籍從奴籍放免成良籍，在衙門立成女戶就是最理想的狀態。

背後有靠山，自身又受法律保護，就能光明正大的過她想要的日子了。

是的，周朝是有女戶的，只不過女子單獨立戶籍條件苛刻不說，有些古板的官員甚至會刻意刁難。即便成了女戶，變成受到封建社會法律承認的子民，那比需要聘請律師找漏洞的現代法律還要不靠譜千萬倍的古代律條，又能在這個時代保護她些什麼？

如果要說封建社會的律法和現代法律有什麼區別的話，絕不是體現在在管理範圍和完善程度上，而是在體現在強權人物的要臉程度上。

保護弱者的法律都是由強權的擁有者們制定的，所以，陶酥覺得背靠強權擁有者比依靠法律更靠譜。

抱上一條大腿，成功的當上掛件，保平安不說，混得好了說不定還能狐假虎威，不枉費穿越一把。

她相信自己的選擇沒錯，雖然現在有了一點點的……忐忑。

趕著牛車去上任的這位，她看了眼長得很壯實臉上卻稚嫩未脫的徐釗，心裡下了個定義——毛都沒長齊的半大小子，這樣的靠山是不是太嫩了些？

徐釗同樣在懊惱，長槍和棒槌真是太坑人了，讓他帶著這麼瘦弱的小女孩上任，一不小心給養死了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