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老店的人性雖然差了點，可這米面卻是祥和縣裡最好的，聽人說便是在京城裡吃的，也不過如此。」許大娘一邊把切好的面葉放進鍋里，一邊嘖嘖讚歎著用來做面葉湯的白面。

「大娘子，面又不是你去買的，如何能認出是哪一家的？」陶酥將洗好的野菜裝進竹編的笸籮，預備著了瀝幹水下鍋。大娘什麼的實在叫不出口，索性含糊的就叫大娘子。

許大娘略有些自得的道：「那是當然，憑他是什麼樣的東西，哪家賣的貨好量足，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就這孟家老店在八里鋪邊上有個水磨坊，所以他自家的面出的精細，賣的也貴。」

陶酥想起她做過不短一段時間的二道販子，對行情了解也不足為奇，便把野菜往前放了放道：「什麼時候放菜進去？」

會到將將過午的時候才做飯，便是因為這野菜難找。他們住的這個小院子里沒摘到幾顆，倒是阿丑說隔壁的院子里有不少，他們趁著沒人偷溜進去挖了小半籃子回來。摘洗幹凈湊出了一碗的量。

農曆二月底了，還有幾天進了陽春三月，就有吃不完的野菜。如此一想，陶酥才沒在看到徐釗他們，帶著明顯分食意願回來時，哇的哭出來。

平生第一次做賊，竟然是去人家院子里挖野菜。挖回來剛洗幹凈，還得分出去給人，怎麼想都好氣！

許大娘瞧她撅嘴的樣子，不由的一樂，好似看到了大幾歲的閨女，便哄她：「不放了。等會兒我用開水焯了，拿豬油蒜末姜蔥絲拌了吃。」

「吸溜~」陶酥光是聽著就要流口水了，這幾天伙食還行，就是更想青菜了。不過轉念便疑惑道，「哪裡來的薑絲小蔥？」

薑絲在這時節可不叫調料，而是叫香料。聽一聽就是不便宜的好東西。蔥倒是有的，不僅好種好活還不挑地，百姓炒菜最喜歡用，還送了它「和事草」的雅號。不過這時節蔥苗剛長出個頭，哪有能吃的？

「縣令大人前幾日同米面一起送來的一小把，我貼著柴房牆根種下去了。」許大娘往牆外指了指，挨著灶台的外牆，活的還挺好。「聽說縣令大人書房種了好幾盆，冬日裡也精心養著的。」

照這麼說縣令大人還是個好人——在陶酥這裡，但凡是給她好東西吃的，都能算是好人了，「既然這樣，禮尚往來，等挖了野菜，咱們也給他送一籃子過去。」

「正是這個理兒。」許大娘笑著誇姑娘懂禮數。至於人家是精心中的，你是野外挖的這一類細枝末節，不在意便好，不在意便好。

面葉湯先出鍋上桌，一人面前一海碗。碗是陶酥之前買的，買之前是應著小耗子的要求挑的大小。就這大海碗，底下鑽個眼兒能直接種一株山茶花。

阿丑和馨兒的碗小一點有限，接下來就是進餐時間。滑溜溜又勁道的面葉，熱乎乎綿絲絲的湯，撒了點鹽和蒜末，再來上一勺醋，徐釗幾個是王府出來的，還有些規矩，吃的又快又多還沒聲音，看的陶酥很是羨慕。

她廢了好大功夫才不發出「呼嚕呼嚕」的豬拱槽的聲響。

許大娘端了涼拌野菜進來，剛放在桌上，眼見著一場大戰一觸即發。徐釗當先幹咳的一聲道：「老爺我最近嗓子有些燥，正該吃些清爽可口的東西。」小爺直接變成了老爺，這都是青菜的功勞。

他下去的那一筷子，在陶酥眼睛裡，硬是具現化出了「咔嚓」的聲音。

長蟲笑眯眯的道：「老爺既然有這個毛病，我做為老爺的小廝，當然也得跟著得，我也來嘗嘗。」

又少了一筷子。

老爺得病僕役也得是同樣的病，你腦子沒病吧？

小耗子和陶酥互相看了看，然後同時出手，奮力的將兩根筷子之間的距離拉開，力求一次夾走最多的菜。

一碗里每人一筷子，剩下的就不能動了。徐釗便讓許大娘和兩個孩子分一分吃了。

野菜是用豬油拌的，入口有點苦，但是真香啊！薑末蔥絲的味道，更是讓味蕾有醒過來的感覺，不是陶酥誇張，在這個沒有辣椒，調料都叫香料的年代，有點好東西吃，真得靠福氣。

她陶酥果然是個有福氣的人。

活該以後每天都有好東西吃！

他們這邊吃的和美，被抓過來勞動改造的地痞流氓可遭罪了。

捧著一碗粥里有半碗糠還有小石子的粟米粥，手裡拿著黑乎乎的死麵餅，何大頭額頭青筋暴起。李虎還在喊著：「都吃好，縣丞大人仁義，讓你們先吃飽後幹活，都要感恩。」回頭瞅著他猙獰的臉，便比了比拳頭道：「何大頭，你待怎地？」

「俺，俺，俺沒事，俺就是問問有鹹菜沒有？」他跟李虎一個縣城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這人他惹不起也打不過，只能認慫。

鹹菜是有的，但是得給錢。卻也不貴，一份八文錢。一斤鹽不過三十文，雖說無菜的時候鹹菜也貴，單也沒有一碟子八文錢的道理。

「多的是跑腿錢。」李虎如是道。反正就是認準了八文錢，就喜歡八文錢。

何大頭有心不買，但這飯食實難下咽，到底是咬牙買了一碟，便將自家手下叫過來一同吃。瞧手下感恩戴德他不無得意的想，還好方才沒出言要換份好吃食，不然不光被李虎宰一刀不說，便是帶著幾個手下，也要吃窮了他。

抓來的這些人，徐釗也是挑揀過的。除去跑了的小蝦米，其縣城裡叫的著連同打手助力都帶了回來。他們平時與何大頭沒少爭鬥，現在看他吃著鹹菜，最可惡是還要吧唧嘴，做出一副吃著香的樣子，著實可惡！

當下便有人忍不住道：「差爺，給我們也來一份鹹菜！」

也有會套近乎的，高聲道：「虎爺，今日兄弟身上沒帶著銀錢，先要一份鹹菜，回去了與你會賬。」

還有叫虎哥的，不管如何不能在小弟面前落了面子。

李虎點點頭，揮手讓壯丁去買了紙筆做起了賬簿，然後再讓人去買鹹菜回來。

何大頭看著他拿毛筆，眼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