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著天漸漸暖起來的人不止是陶酥，天底下的老百姓，有一段半在盼著天暖合起來。

冬天的田地都是硬的，別說是吃的，草木也沒地方找。各家都死窩在家裡，守著那點糧食喝稀粥。眼看著吃的東西漸漸減少，大人的脾氣都大了不少，孩子被打的嗷嗷哭。

就這還有鄰居羨慕呢，有的人家餓的連打孩子的力氣都沒了。

天要是暖起來就好了，地裡頭長出草木，就有野果子花鳥蟲子可以吃，半大的孩子都能出去找點東西填填肚子。大人也能在野地里挖野菜，燒上一鍋菜湯糊弄嘴。

祥和縣越是靠近縣城的人家，日子越是好過，離縣城遠的日子就難了，每年到了春日裡頭，都有找地主借糧食的佃戶，否則他們熬不過這個春天。

可農戶們也盼著下些春雨，不為別的，就為了地里的莊稼能長的好，自家省下挑水的力氣，好少吃幾口飯食，省點糧食。

忙時吃幹，閑時喝稀，沒重活幹的時候，能省些就省些，祖祖輩輩都是這麼過的。

天晴了幾日，縣城裡面清理地溝的民夫，已經把一多半的地溝都掀開了，只等著將淤泥臭水挑出來運出去。春雨下下來的時候，就把這些人都調去了八里鋪，言說是那邊的工期慢了，先緊著那邊。

一場春雨下了兩三天，天就又晴了幾日，接著又下了一兩天的雨，天氣就真正熱起來了。老天爺也算遂了大家的願。

天氣這一暖和，掀開的地溝經過春雨的滋潤，再加上太陽一曬，啊喲，這味道，就別提了。

城裡的百姓每日都能聞到一股股的臭味，不過也沒人出來抱怨。多半都是莊戶人家出身，牆邊院里種的菜誰還不施農家肥？哪會去在意這個，見面不過攏著袖子說笑幾句，都說小縣丞還是年紀小，做事情沒考慮周全，說完沖著衙門口努努嘴也就完了。

誰讓縣衙門口附近的幾條地溝味道更大呢，大老爺都忍著，他們這些升鬥草民還能比大老爺金貴？

他們不在意，那些富貴人家可是倒了霉了。尤其是臨近著縣衙的那幾家，聽說光是家裡的少爺小姐就有好幾個被熏暈的，妾室丫鬟恨不得日日洗澡熏香，可惜都抵不過外面無孔不入的大規模臭味散發地——臭水溝。

「咱們小戶人家，講究個肥水不流外人田。也就那些大戶人家不在乎，什麼都往那溝里倒！」許大娘臉上圍著一個帕子，對著陶酥挑眉，笑的幸災樂禍，「瞧瞧，這回怎麼著，可是招了報應了。」

人吃五穀雜糧就得有五穀輪迴的煩惱，祥和縣不像京城，以往也有收肥水的，不過老百姓都捨不得那幾個銅錢。自家有用的就留著，自家沒用的就倒進地溝。百姓們多數都攢著漚肥，前邊上種上幾顆菜。富貴家不講究這個，都是直接進了水溝。偏他們宅子里僕婦小廝人口多，這下就被看了笑話。

陶酥同樣帶了帕子遮了半張臉，那手帕是用香包熏過的，就靠著這點香味活著了，不然陶酥大概會是第一個死在這味道上的倒霉蛋。

小馨兒和阿丑都沒帶，徐釗等人也沒帶這東西，按小耗子的話說，這味道也就比他們以前住的地方味道大一些，怕個甚。

……陶酥瞬間想到了一些諸如，摳腳大漢幾天不洗腳，天天一身臭汗不洗澡，糙漢衣服半個月不換等等能讓人胃部不適的畫面，想吐。

「半個月不換衣服算什麼。」小耗子看陶酥的眼裡寫滿了，『你看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的意思，「我們棒槌哥的衣服襪子，一個冬天都不帶洗的。」

「嘔！」陶酥捂著嘴，「不換？」

「對呀，晚上外面吹一會兒，搓一搓，放炭盆上烤一宿，第二天拿起來甩甩接著穿。」

「嘔！」

一雙有著濃郁味道的襪子，放在炭盆上烤一宿，一屋子裡還有活人嗎？

「當然有了，我們就住在一起。」

「別聽他胡說。」長蟲出來闢謠了。

「呼，」陶酥心說，就知道是假的，哪有人能那麼……

「棒槌哥不跟我們住一起，他一個人住。」長蟲道。

……

我對你們一群男人住在一起的事情，一點都不感興趣了！求不要往下說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了這個故事，陶酥突然就對外面那些臭水溝，沒有了剛開始的恐怖情緒。她甚至能頂著帕子跟著許大娘出去買菜了。

天氣放晴了兩天，徐釗這一次吃罷了午飯，便對陶酥道：「外面這些水溝總不能就這麼放著，可得想個法子，讓他們知道咱們的意思。」

陶酥點頭，覺得很是，「是該找人去透話過去，要不讓李虎大哥告訴孫家一聲？」

徐釗想了想道：「我回頭便跟他說。」

「他這幾天都在忙些什麼？八里鋪哪裡做工的糧食可還夠吃嗎？」陶酥又關心的問道。

兩人正在說話，就聽外面喊了一聲：「徐大哥，李大哥來了。」

「進。」

李虎興沖沖的從外面進來，手上的賬本往徐釗面前一放，笑道：「大人，你瞧瞧，這幾日我這裡可有不少進項。」

「什麼進項？」陶酥好奇道。她可不記得有買賣讓李虎去做。

徐釗打開賬冊陶酥探頭過去一看就明白了，還能是什麼進項，就是那些地痞流氓為了改善伙食和居住條件，付出的錢財，她還看到便是讓人跟家裡帶話，也是要付幾個銅錢的腳錢。

「萬沒想到，竟然是你這邊先開張了。」徐釗看著賬面上竟然積攢了三四兩的銀錢，覺得很是有趣，「不過可別為了銀錢耽誤了工期。」

「那不能，」李虎道，「此時河道水淺，挖出的淤泥石頭不難，只不過都堆在河邊上，運走卻費事，咱們又沒有大牲口。」

陶酥聽到淤泥，突然福至心靈的問道：「河底淤泥，能肥田的吧？」

李虎當下就道：「當然能，是好肥料哩！」

陶酥聞言看向了徐釗，道：「我可能又想到了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