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起來的許大娘一打眼就瞧見陶酥頭上的花了，粉嫩粉嫩的兩簇絹花。陶酥今天梳了個雙丫髻，兩簇花分別扎在頭髮的兩邊，襯得小姑娘有了幾分青澀的少女氣息。

便張口笑道：「姑娘今個兒起的挺早，怎麼沒梳慣常梳的丱發？」

她說的丱發，就是陶酥以往頭上扎的兩個包包。

「我頭髮略長了些，便試著扎了個雙丫髻，大娘子你看我好看不好看？」陶酥圍著她轉了一圈，笑盈盈的問道。

「那自然是好看，姑娘本來就好看，配上大人送的絹花，更是好看。」許大娘毫不吝嗇的把陶酥連同徐釗都誇了一遍，誇的陶酥十分受用，翹著腳尖在原地轉了個圈，看了看自己身上，發現個問題來。

裙子好似短了點。

她身上穿的衣服是前年做下的，原本裙子就是往大了做的，去年她長了個子，就找墨香給她放了邊，穿著倒是正好。今年因著射月從良的事兒，自然也沒人記得給她做衣裳。

一個冬天過去，個子又長了，這衣服就短了。

「大娘子，你可會做衣服嗎？」陶酥追著許大娘跟著她進了廚房問道。

聽她這麼一問，許大娘的眼睛就往他肩膀胸口腰間腳面看了一眼，笑道：「姑娘可是要做衣服？」

陶酥點頭：「正是，我這衣服顯見的小了，加上天氣漸漸暖了，想做幾件新衣裳穿。」

「這我倒是會，就是做起來慢，繡花之類也會的不精。」許大娘謙虛的說道。

陶酥笑著擺手：「大娘你別謙虛了，你的手藝我是知道的。吃了飯咱們去瞧布，有合適的料子給阿丑妞妞也做一身，錢我出了，必不讓大娘你白忙活。」

「這怎麼好要姑娘破費？」許大娘搖手拒絕道，「本就是大人雇了我，做件衣服沒得多收錢的道理。」

「那便當做是我送妞妞與阿丑的禮物，大娘子就不要推辭了。」陶酥幫著生了火，見妞妞進來，便把位置讓給她道，「我去看看大人練完功了沒有。」

灶頭的小鍋里燒著水，早就在做飯的時候燒開了。她打了一半盆出來到井邊兌上涼水，端著剛到了院子，就見到頭上冒著汗的徐釗等三人說著話過來，身邊跟著用稚嫩的小嗓子不停汪汪叫的黃豆黑豆。

昨天徐釗看過糧倉後回來，陶酥就覺得他心情變好了，今早兒見他這樣，就知道該是想到了解決糧食不夠吃問題的辦法了。

一問才知道，縣衙的糧倉這幾年三年都是只進不出，早已是堆積滿了糧食，足夠整個縣城的人吃上兩三年。

祥和縣離著京城十分的近，每年透過大河運往京城的糧食成山成海，只需漏上一些，就夠整個祥和縣所有人吃到撐死。

所以祥和縣買得起糧食的從來不缺糧，吃不上糧食的也不是因為沒有糧食可買才吃不上。

「昨日讓你想對付糧商的法子，你可想出來了？」徐釗一邊取水洗臉，一邊問陶酥道。

長蟲和耗子與他擠在一個盆里洗臉洗手，三人都是一身臭汗，竟是誰也別嫌棄誰。

陶酥掰著手指頭，把一晚上想的法子都說了。

譬如，找兩個衙役帶幾個役夫，到各大糧鋪抽查，有以次充好，價格不公，或是其他問題的，便以擾亂皇朝長治久安，違背皇帝愛民之心為由，捉拿歸案。

如果安分守法，就在其商鋪內宣讀皇朝律法，直到達到教育的成果。

譬如，在碼頭設個固定檢查崗哨，不收稅不擾民，只為了廣大百姓們的食品安全，對糧食進行檢查檢測。不符合標準的一律不準上岸。

她暗示的對徐釗眨了眨眼睛，這當然不是在拋媚眼，而是告訴他，符不符合標準，就是您徐大人說了算了。

就算符合標準，這個檢查的時間長短，也是您徐大人說了算。

對於大糧商來說，祥和縣這個市場並不大，這對他們的影響也微乎其微。但他們同時的身份又是勛貴士紳，也是坐地商。自家的糧食不能在自家門口賣，憋屈不憋屈？

那肯定憋屈。

再有一條釜底抽薪，就是以繁榮本地糧食經濟為由，以官府的名義在碼頭設一個牙牌號，接其他祥和縣本地之外糧商的糧食。

出門在外做生意，最難得不是買賣而是信任。

在大周，商人往往是家傳的，人情往來是幾輩子積攢下來的。因為沒有相應的信任機制，法律的不健全，讓行商成了高回報同時也高危險的行業。

比如，就有坐地商聯合起來，拒絕履行事先談好的約定，壓低價格逼迫遠道而來的行商的事情發生，而官府即便是會管，處理的時間也足以讓行商損失慘重。

所以，很多行商只相信世交，有靠譜的引薦之人，否則買賣寧願不做。

在信奉諾言的時代，商人的這種行為也被詬病也是應該。

不過這也是利潤造就的結果，僅靠品德去約束人性，明顯是不可取的。

這跟有沒有背景五官，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在沒被吃之前，誰知道自己是大魚小魚還是蝦米？

官府不同，大周朝廷立朝不久，二任天子殺伐果斷，正是隸治相對清明的時候。且離著天子腳下這麼近，若是真敢食言而肥，告御狀便是了。

外面的糧食進來，果然釜底抽薪。

長蟲一邊聽著一邊規矩了手腳，沖著陶酥做了一個揖；「姐姐，若是有得罪的地方，還請不要怪罪。」他卻是怕了，陶酥若是想著法子整治他，可怎麼辦？

徐釗也覺得後背毛毛的，看陶酥的眼神都有些不對。這些手段是一個小姑娘能想出來的？還有這些聽起來怪誕但其實可用的名目，都是哪裡想到的？

耗子傻乎乎的眨了眨眼，他沒明白。

陶酥早已想好了說辭，甜甜一笑道：「我雖然冰雪聰明卻也想不出這樣的法子，不過是把樓里聽來的東西，疏通整理挑揀有用的整合了說出來。」

三人這才感覺略好了些。

徐釗道：「你這法子很好，如今用不到了。」

陶酥不解：「這是為什麼？」合著她白白想了一宿？